突然失明《三》
依旧是绵延的夜路。无限延长般的。不停息。
我今天应该起得特别早。因为我有听到妈妈的声音，因为在我到了阳台的时候闻到了不曾感受到的吊兰的清香，因为只有这样早的天空，才会有这样湿湿的风吧。
我在阳台旁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一点冷，便又摸索着回到了我的房间。好像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在黑暗中行走的感觉，磕磕碰碰的次数少了许多。妈妈懂我，在我房间的落地窗户前方了很大一张毯，软软的，很暖和。我坐在那上面，打开窗户，心很静地，任风拂过我脸庞。
我不知是坐了多久，我刚想起来，却听到一种簌簌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国。我赶紧坐下来，仔细听。仔。细。听。
好像是羽毛摩擦，好像是天使絮语，好像是遥远世界传递过来的祝福。半晌，我听出了那是飞鸟飞过的声音。就像是一千只飞鸟，轰轰烈烈地在天空中存在着，飞过逆流的空气，在那里盘旋着，盘旋着。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我就像是在空中，漂流在世界的另一边，头上是褐色土地，脚下是一千只飞鸟和它们的天空。一遍一遍，不停息地飞过，耳边是羽毛擦过的声音，那么微妙，那么美好。我想象眼前，一千只飞鸟洁白羽毛，橘黄长喙，从我身边擦过，然后在天空中留下绵长的思念。
飞鸟声。
手机中有动人音符传出，我手指碰了碰，握紧，放在耳边。是泠泠关心略带急切的声音：“雅，你怎么了？眼睛好些了么？怎么会看不见呢……呃，你现在干什么呢，没休息么？”我轻轻笑了笑，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泠泠，我听见了飞鸟声。”
一千只飞鸟呼啸而过的声音。
{11月10日。星期五。}
醒来。睁眼。明亮。
真的是明亮。
明亮到刺痛了我的眼睛。
洁白的墙。翠绿的植物。漂亮的落地窗。窗子里那块湛蓝天空。缥缈云朵。
一切的一切很现实很无情地向我宣布一个消息――我看得见了。
我看得见了。应该高兴的吧。
可为什么这瞬间没有喜悦只有失落呢。
我轻轻地起床。看表，9点多了。穿好校服，洗漱，收拾书包。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不知所措。我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我，看这张看了十二年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难道，三天的黑暗真的让我学会了很多，忘记了很多，改变了很多么？
9时23分，我上了公交车。52路后排，窗子边少年的单车，车内隐约回荡的音乐，我想起了老屋，朋友的关心，飞鸟声。
如果给我三天光明。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如果给我三天黑暗。我想我会好好地，静静地，去感受，去聆听。
狠狠地把这暗色刻在自己记忆里。
车进站。学校大门半启。我走进去――第一次迟到了还那么从容地走进去，路过很多教室，听见了许多惊呼，我不理会，径直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大门关着。我就在外面等了一节课。45分钟。
接下来的一切好复杂。复杂到我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就只好这样匆匆结尾。而唯一记得的，就是老师。阳光明亮的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微笑地拍了拍我的肩，慢慢地说：“雅雅同学，你没来上课的两天，我们复习了4篇课文，做了8张试卷，真可惜啊你都没有到学校来。嗯，看样子你眼睛好了啊，行，下午我们还有一次大考，你就利用上午的时间把你这两天没做的都给补上吧。”
然后我就听到我身体碰到冰冷水泥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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