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恍惚。漆黑。
第二天了。这是我看不见东西的第二天。我起身坐着,想想我今天该做些什么。叫了几声老妈,没有人回应。该是上班去了吧。慢慢地下床,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平时眼睛好好的都会觉得有些害怕,可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了的现在竟没有一丝恐惧感呢。
还是我已经以闪电速度习惯了黑暗了么。
我很自然地想起了海伦・凯勒。多少个春夏秋冬,她都要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度过。可怜的女子,坚强的女子。“也许就是这样才会能珍惜眼前吧。”我空洞着双眼,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夜路。看不到尽头。
我摸索着来到沙发边,指尖触碰全是冰凉。我吓了一跳,才发觉那是我的随身听。如果是在两天前,我根本不会觉得随身听有多凉,还是现在才知道,眼睛看不见的世界,有太多我始料未及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凄凉吧。我幽幽地想着,可转瞬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我打开随身听的盖子,里面有CD。CD表面微微有隆起的地方,该是印刷在那上面的文字吧――可我现在却看不到它们。心中小小惆怅,但还是戴上耳机,去到那个未知的音乐世界里。
前奏是悠扬的。听了一会儿我才发觉是Bliss的《QuietLetters》里的一首歌。女主唱Sophiebarker如丝绸质地的声线,很舒服,很清亮,也很沧桑。这是一首外文歌,我记不清它的名字了,只是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我记得小时候,家还是平房的时候。我的幼儿园时起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吧。那时候的家真的很寒碜。灰色的墙面,是用砖砌的,中间用的应该是水泥填缝的吧,好像那时的我用粉嘟嘟的胖手指轻碰一下,就有尘埃纷飞;棕红色的木制的门,开启的时候总会有些“吱吱”的声音伴随着,有的时候,还会被冲出来玩耍的我撞几下,然后“吱吱”的声音就更响了,还会有一些可怜的木屑随之掉下来;房顶是平的,用瓦建的,不过我想那瓦下面应该还会有什么垫板吧,所以下雨天才没有水滴下来的啊;屋子里的墙该不是白的吧,因为我总是拿笔在那上面乱画,可是那面意义深刻的墙现在已经不在了,倒下了,记忆碾成一块块碎片了;小时候的家,里面的陈设是那么的朴素,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平凡的三口之家。我的几分之几的童年,就在那里笑过哭过吵过闹过滚过爬过,我把很多记忆很多爱留在那里,可现在那个地方一马平川,零乱苍绿的草坪,僵硬褐色的地面,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慢慢转身,用苍白的纤细手指轻轻触碰我身后的墙。那是一张洁白无瑕的墙,容不得我一丁点的不珍惜。屋顶,屋顶很高,与墙的夹角之间还有精心装饰的花纹。脚下是光洁的木地板,一个月打一次蜡,我必须小心地,小心地在那上面行走。现在家住四楼,完全是悬在空中的感觉,没了从前的那份脚踏实地的安心。这里,华丽昂贵的房子,却好像少了什么,那从前朴实无华的温馨,那从前可以随便串门的随意,那从前刚一出门就可以抬头看湛蓝天空中白色飞鸟存在过的痕迹。没有阻碍。那样真实。
随身听里的音乐声慢慢隐去,我才发现脸上有湿润的感觉,眼下微凉。没有任何打扰,四周寂静无比,耳畔只有轻柔的絮语真实地存在。原来,在看不见的世界里,我可以这样用心地欣赏一首歌――在我还没有好好诠释这种心情之前,我应该是感受不到这种寂静,这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