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2
【叁】昔日的破晓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边。
一个发窘，一个暗笑。
初尘整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加上昏暗的光线，让她不至于有想死的心。
虽然大唐盛世有不少女子穿着十分大胆，但是她还没那个觉悟。
虽然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但是他是男的，就不行。
“那个……沧海，你可不可以回去庙……”
牙齿在打着颤，借着月光初尘看着岸边那个小小的身子。
错觉么，为什么她觉得不远处的孩子眼里有抹顽皮的笑意。难道他是故意不走，想看自己出丑？
此时此刻虽然她有这样的念头，但是没有再想。
好冷啊……她只想穿上衣服，回到庙里。好好睡一觉，告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月光下泡在水里的女子有种柔弱的美态，她自己尚未发觉。岸上的身影却感觉到了。
他不是故意逗留这么久的，他只是失神了片刻。
那晶莹雪白的肌肤，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一时恍惚，月色下胸口的那颗心在急促地跳动着。
看到她泡在水里欲言又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突然觉得很有趣。和他这么些年来接触的女子都不同。
曾经以为她是男子，毕竟她对针线活不太拿手。而且她做事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女子的纤细柔弱，如果不是那张脸，他根本不会曾经怀疑过她是否女扮男装。
只是今夜他才真正的知道，那是假的。
她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他放下手里的她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小湖边，临走时他不忘说一句：“初大哥，不要泡的太久哦。”
不知道身后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这时逆沧海才发现自己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不过她真的很有趣呢……
“这个可恶的小孩……”初尘咬着牙齿拿着自己的衣裳，天啊，难道她救了个恶魔吗？
等她穿好衣裳回到庙里时逆沧海已经生好了火睡着了，见他睡在火的左边，于是初尘在火的右边坐了下来。
略带戒备地双手抱着膝盖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子，不过过了一会初尘才惊讶到自己竟然提防起一个孩子来。
太可笑了，他还是个孩子。
虽然刚才他拐着弯取笑她，到底还是孩子一个啊。
如此一想便放宽了心躺了下来，刚才身子还在发着抖，现在靠近了火旁好了很多。
身子一暖瞌睡便袭击了过来，她合上了眼。
那一夜竟然无梦，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逆沧海也不顾初尘是否神智已经清醒，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正想去庙外的小湖边洗把脸的初尘身子僵硬在那儿，“不太方便吧。”
“你骗我，害我以为你是男人。”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不满，初尘心虚地解释道：“我也没有说过我是男人啊。”
“那我叫你初大哥时你没有纠正我。”
“……”
这个孩子……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你还是可以继续叫我初大哥啊……”额，虽然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你叫什么名字？初什么？”拜托，逆沧海怎么可能再知道面前的人是个女子后还要叫她初大哥。
“尘。”不明白那孩子问她的名字做什么，初尘没多想还是告诉他了。
“尘儿……”
恩，她点了下头。认识的人都这样叫她。
等等！
刚准备继续抬着脚出庙门的身子又僵硬在那，“尘儿？”
她指着自己表情古怪地说：“你是不是少了姐姐二字？”
面前的孩子笑容满面地说：“作为你骗我的惩罚，你休想要我叫你姐姐。尘儿……”
好……冷……
从一个十岁孩子口里念叨出来的名字让初尘有着极其强烈的不适应感。太怪了……如果他一直这样叫她，她肯定会先疯掉的！
“不行！叫姐姐！”冷着脸她逼近了那个小小的身子。
“尘……儿……”唇齿间的流转就唤出了她的名字，既亲密又暧昧。
“逆沧海！”啊啊啊，她受不了啊！从孩子的嘴里听到他这样亲密地叫她。
“叫我姐姐！听到没有！”两只魔爪伸向那张漂亮的容颜，轻轻一捏，捏到了！
捏啊捏啊！“叫我姐姐！”
向来老成的初尘这时像个孩子一样欺负着面前这个身高，力气都不及她的孩子。
“……”逆沧海傻了眼，这个女人竟然敢捏他的脸！
如果他不是孩子的话……
如果他不是孩子……
“放开我……”他的两只小手攀上了还在揉捏他脸的魔爪。男性的自尊不允许她像欺负小孩一样欺负他。虽然他现在是个孩子……
“叫姐姐就放！”
他怒瞪着她，她没有捏的太用力，但是他怎么都甩不开那双手。
初尘趾高气扬地看着那个妄想甩脱他的孩子，不叫姐姐的下场。这个该死的小孩是得好好教训一下了，如果不这样日子一久他还不爬到她的头上来？
“目中无人的小鬼……长幼不分，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下你不可！”
挣扎了半天也没从她的魔爪下挣脱出来，逆沧海气愤的将他从小到大受过的良好家教都忘记了。
忘记了她曾救了他，忘记了她照顾着发热的他，忘记了她拆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忘记了她将最大的兔子腿给他吃，忘记了她将最软的草垛子留给他睡。
“打死也不叫！”
虽然逆沧海说的口吃不清，但是初尘还是听到了话的意思。
“哎呀，你这个小鬼！”
初尘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改用双手搓揉他的头发，她真的这么没用吗？连个小鬼都制服不了。
逆沧海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又是掐他的脸又搓揉他的头发。
盯着那张同样含着怒气的脸，逆沧海豁然出手，双手勾住了初尘的脖子，一口咬在那张白皙的容颜上去。
“啊！！！”
初尘捂着脸将逆沧海甩在地上，另一只手因愤怒而颤抖不已。
这个该死的小鬼竟然敢咬她！！！！
逆沧海发泄完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脸也痛痛的。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小孩连心态都变了，倘若换从前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他竟然咬了她，不过谁叫她对他这样无理的。
面前的女子脸色已经因愤怒涨了通红，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突然觉得十分的爽快。
似笑非笑地朝着初尘说着：“尘儿，还要不要再来一口？”
初尘真的很希望自己是个没有良心的大魔头，这样她就可以直截了当的掐死面前这个孩子了。
他咬的那么用力，到现在脸上还是痛痛的！
欲哭无泪的表情又回来了，初尘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来对付这么个孩子。用踹用踢还是同样咬回去？
可是她做不出来……她这么大个人怎么能和个小孩子计较……
刚才是她昏了头捏着他的脸，后来捏上了瘾……
她不该，不该和他一大清早在庙里掐着架。
这哪里像她啊，她从前不是一直都是沉得住气的吗？
难道是老天爷故意整她吗？派了这么个小恶魔来到她的身边。
“逆沧海！你休想看到下午的夕阳！”
破庙里传来了初尘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风清云淡。
这可是不适合发火的好天气呢。【肆】神秘的女子
吵架虽吵架，日子还要继续，路还要继续走。
逆沧海的热度完全退下了，初尘决定再次上路。
虽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但是她依旧一身男装打扮。
此时她正大步向前，一声不吭的走着。
逆沧海见她脸上一个小小的牙齿印心情大好，不在乎她走的有多快，快步上前跟紧她。
他要跟着她，就这样跟着她。
说不出是为什么，但是心里就是觉得高兴，就是想看到她生气的模样。
这么些年来从来除了妹妹碧痕再也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这么开心，正因为开心才会失了身份的扮作小孩子吧。
正因为开心才会想要逗逗她，想要看她多变的表情。
是这样吗？
真的仅仅是开心吗？
“尘儿，我饿了。”恩，自从早上咬了她后她都不理自己了。
初尘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神色略微复杂。
她并不十分美丽，相比龙宫里的那些仙女，她逊色不少。
这么些天来她从来没穿过女装，仅有的那次就是他捡到了她遗落的肚兜，证明了她是女儿身。
她身上看不到女子的柔弱和乖顺。
相反，她时常生气，当然是被自己气的。
“想吃东西？先道歉！”
这个该死的小孩咬的她痛死了，还敢不要脸的叫饿！不把他扔在荒山野岭里都不错了!
想吃东西就先道歉！再这样下去他完全会无法无天！
一只小手拉住她的衣角，眼前的孩子还只到她肩膀这里，只能够仰起头去看她。
那张脸生的十分之好，依稀可以看出几年后绝对是个非常帅气的孩子。
他拉住她的衣裳，阳光在他的微笑下黯然失色。
“我饿了，尘儿。”
已经叮嘱过他叫他姐姐，可他就是不肯。
尘儿，拜托，从孩子嘴巴里念叨出来的这两个字让她极度的不舒服。
她眯起双眼，“道歉。”
“尘儿好小气。”他无辜地笑着，这样的笑容让初尘觉得这孩子又在耍什么阴招、
“女人都小气，道歉。”
“能不能先欠着？”
初尘对这话简直不可思议，道歉还能用欠着的?
是当她没见识还是当她是傻瓜？道歉还用欠着？
“逆沧海，那你的饭就欠着吧。你愿意吗？”
“我愿意，你做给我吃，我欠你一顿饭！”上钩了，傻尘儿。
“你……！”果然看到他眸子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啊啊啊，她竟然没发现他话里下的全套。她竟然傻傻的跳了下去！
“逆沧海今日欠初尘一顿饭，他日一定三倍奉还，怎么样？”
她甩开他的手，“放手啦，我才不要！”
“尘儿赖皮！”
“我就是赖怎么样！”
斗不过，莫非真斗不过这孩子？
明明他才十岁，她竟然被他吃的死死的？是她孤陋寡闻还是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
“没关系，我顶多也就饿的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吹吹风也就头疼脑胀，没关系的。我顶多休息几天就行了。尘儿，那么赶紧上路吧。”
“逆沧海！”初尘再也受不了了，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逆沧海在心里乐开了花，嘴巴上还要装作是为初尘好。
“你不该救我的，是我拖累了你……”
“……”臭小子，又想装无辜？
胸口中一口气被堵得不能发泄，初尘挫败的拉着逆沧海边走边说。
“好吧，到前面的林子里做饭给你吃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初尘边走边念，等到了有人的村子她一定将逆沧海转托给他人。
这一点只是历练，历练。
逆沧海笑容满面的走着，自从遇见了初尘一直都是晴天。
他再也不记得曾经发生在龙宫里的事，再也不记得那些为了一个名利而六亲不认的人。
他甚至感谢这个小小的身子，让他遇见了初尘。
他的晴天。
走了几步路初尘在一颗老树下放下了包袱，“你在这里休息下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恩。”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树上飘了下来，确切的说其实是掉了下来。
初尘感觉到一团白雾从眼前降落，然后是“哎哟”一声，伴随着尘土飞扬。
一个黑衣长发之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初尘和逆沧海下意识地看了看那颗大树，一颗冷汗自额角滑落。
“你还好吧。”看到人受难初尘是无法不出手相助的，当然救人的后果她没有想过，不去计较。
那人“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在初尘的搀扶下抬起了头。
初尘愣住了。
好一个漂亮的姑娘。
特别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十分的漂亮妩媚。
她第一面对女人怦然心动，当场失神。
黑衣女子揉了揉后脑勺，皱着眉头说：“没有测量好，太失误了。”
那声音不似女子般清脆，微微有些低伴随着沙哑。不过听起来也略微顺耳。
“那个……你为什么会在树上……“
黑衣女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皱眉道：“我本来是要去傲莱国的，结果碰上山贼。我是在掩护下才得以逃出来的。”
这么出色的容貌，可以想象那些山贼的举动。而且她那身黑衣看起来也似乎十分昂贵，不过样式有些像男子。
逆沧海听到这话若有所思，而初尘没有多想，“这荒山野岭的姑娘你一个人也确实是不方便，所以躲在树上？听到我们的声音才从树上跃下？”
“正是如此。”
那个女子确实是美，可逆沧海却不似除尘那般惊讶与她的容貌。他心里考虑的是，她的话有几分可信，毕竟一个女子再这样的山里。当然初尘忽略不计，毕竟她是男装打扮。
他怕如果是龙寒阳知道他没死变小了，派人前来埋伏他，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应该不可能，要来的话早来了。
推翻了这个念头，他暂时想不出那黑衣女子的来历。
初尘犯难了，难道要带她一起上路？她要照顾一个逆沧海已经很够呛了。再加一个她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的那些姐妹啊。
黑衣女子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愁眉苦脸，打量了他们一番，心里有了计较。
“这样吧，只要你们把我送到傲莱国，这彩果就是你们的了。”
她从袖子里陶了半天拿出个比金子还贵的彩果。
初尘瞪圆了眼睛，她正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呢，这么好的机会当然……
“虽然我功夫不太好，但是保护姑娘你还是绰绰有余吧……”
在金钱面前，她低下了头。
没钱估计出了这山她也要饿死了，出了大唐境外穿过长寿郊外和北距国，到达花果山应该就离傲莱国不远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
“我来保护你。”
她微笑着，眼睛却看着那闪闪发亮的彩果。
那一天她遇见了他，与夕阳西下。
很多年后她已不记得有这样一天，不记得那张曾经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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