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黄昏很美,直到今天。
十六岁那年在异地求学,坐在远行的大巴上踌躇满志地掠过窗外灿烂的风景。那是一个黄昏,很有朝气的黄昏。尽管都到了七八点,夕阳依然很热烈。任那温暖阳光洒在脸上,任那远处郁郁葱葱的大山围着我们打转,然后和那路边高低不齐的树木一样在我们眼前只留下一道道绿影。路很远,却意犹未尽。
那是一个抒发着光明的黄昏。
我的雨季在十七岁那年挟着风暴而来。学业起伏跌宕,心理上也渐渐不堪重负,最后不得不离开九年辛酸奋斗才考上的名校,回家。家里人忙着四处求神拜佛,我心中的苦痛却无处诉说。我就像一只在玻璃瓶中乱撞的苍蝇,前途是光明的,出路却似乎是没有的。世间冷暖,名利争纷一下子赤裸裸摆在面前。于是我学会了喝酒,过去与未来在酒中交织,亢奋与哀愁在酒中晃荡。学来了谪仙的放荡,没学来太白的洒脱。
浮生若梦,而为欢几何?
呆立在斜阳淡淡的余晖中,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仿佛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落寞的的身影,新增的白发,呆滞的眼神,嘴角微微翘起的嘲讽,仿佛在向苍天摇尾乞怜,滑稽而苍凉。
当日历又翻到了新的一年,苦难远没有结束。或许若干年后,我们回首往事,会发现今天我们所经受的苦难早已称不上苦难,就像身后那整整十年饱受风吹雨打的寒窗苦读一样可爱和荒唐。朋友曾向往地说,如果他老了,他希望和相爱的人相拥在夕阳下,细数珍珠般晶莹闪亮的往事。而今,当我再次置身黄昏的世界中,沐浴在夕阳懒散的光辉下时,却突然发现,那将是一幅多么苍凉的画卷,假如,只有一个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