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马俊就坐在母亲的床边,听乌鸦开始在枝头鸣叫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人被它带走。
马俊顺手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个梨,走到窗前朝着鸣叫的乌鸦狠狠地砸去。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马俊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径直走到母亲的床边,将母亲那布满老茧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妈,妈”马俊被母亲手中的凉气冲晕了头。他平生第一次接触这么冰凉的手,几乎达到绝对零度。他条件反射般按响了床头的急救系统,医生在办公室与病房做完百米冲刺后,对母亲进行了漫长的在马俊看来于事无补的抢救工作,最后,母亲还是在预料中,在乌鸦的叫声中,在雪一样白的被单中走了,永远走了。
马俊又一次感到了绝对零度的冲击,眼睛被刺的往外源源不断地流着泪水。他瘫坐在床边,望着依旧静静躺着的母亲,泪水不停地对他演示着“滴水石穿”以示自己的强大。
从此马俊便走进了契诃夫设计的套中,告别了短暂而又漫长的母爱。
在母亲下葬的那天,马俊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开着雪一样白的白菊栽在母亲的坟头。那是在作文竞赛中马俊获得的奖品。马俊在母亲的坟前呆呆地站着,望着母亲的坟墓,望着坟墓上开着雪一样白花的白菊,望着眼前若隐若现的母亲的脸,呆呆地站着。
父亲了解儿子的心情,他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是开导,但自己又没有什么文化,不懂得怎样去开导他,安慰他。至于能否从失落中走出,也只能看他是否勇敢,是否坚强了。
在送马俊回校的时候,父亲将他带到了母亲的坟前,自己便蹲在离坟不远的一块草地上。
马俊站在母亲的坟前,他没有哭,因为套中的人是不需要泪水的滋润的。他望着母亲的坟,望着坟上的白菊的花谢了,望着时隐时现的模糊的母亲的脸。
马俊转过头看了看蹲在一旁的父亲。
“爸,花谢了还会开吗?”
父亲转过身看了看坟头的白菊,花谢了,就连那做为护花使者的叶子也失去了以往的英姿,垂头丧气的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拽。
“会的,她还会开花的,在你找回你丢失的东西,做回原来的你后。”
马俊将视线从父亲那里移开,转向花谢了的白菊。一言不发。
“孩子,不早了,该上学去了。不过要记住,你应是一区奔驰的俊马,不要让面前的悬崖成为生命的终点,勇气一点,跃过去。”
马俊将父亲的话刻在自己的课桌上,也深深地刻在心里,这也许是找回自己的一个突破口。但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每天徘徊在教室与宿舍之间。同不和朋友们基本上和他没说过话,他们知道他已经走进了契诃夫的套中,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只怕,怕自己一句无意的话语增加了悬崖的宽度。就这样小心的过着一天一天。
快考试了,学校组织同学们看电影来放松考前的紧张情绪。影片放的是《泰坦尼克号》。马俊也不知道为什么选了这部片子,只知道后来的班主任让他们写出自己看了片子的感受。他拿着笔在作业本上回忆着故事的内容。
第二天,作业本发了下来,里面密密地写了几行字:《秦坦尼克号》里的杰克才会出众,但他已经死了。女主角毅然挣脱他僵死的双手走向生命,不是无情,而是面对现实;不是放弃爱的承诺,而正是为了实现爱的承诺。
马俊懂了,懂了为什么选这部片子,懂了班主任的话,更懂了:我很爱母亲,但她已经死了,我从丧母的悲伤中走出,不是无情,也是面对现实;不是放弃对母亲的爱,而是为实现母爱的伟大。
试考完了,马俊收拾好东西,飞一样地奔回家中,父亲刚从地里回来,看见儿子回来了,便放下锄头朝这边走来。马俊快步迎上。他笑着跪在父亲的面前:“爸,对不起。”父亲看着儿子露出的笑脸,没有答话,只一个劲地点头,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儿子微笑着的脸了。
父亲拉起跪在面前的儿子朝着栽着白菊花的坟墓走去。
“孩子他妈,孩子来看你了。”父亲把马俊带到坟前,自己便到一旁站着。
“妈,儿子来看你了。”马俊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的坟前。
马俊抬起头朝坟上看了看,坟上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在青草丛中他看到了那株开了花的白菊和母亲永远微笑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