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葬花人笑痴,
他日知谁葬花尸。
残风吹得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月笼薄纱,雨露沾扑上娇滴的花瓣。台榭之上,黛玉轻卷绣帘,犹然扶首静望。从春至到芒种,一路望着它们盛开、枯萎、凋零,然后亲手埋葬,回想起来便不由掩面伤春,吟吟作泣。
我没有流连于她鲜妍的闺思,而是手把花锄想复踏那条葬花之路。她却将我喊住,长叹道:“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我望见她优雅扶梯而下,面如皎月柔似水。她勉强地朝我笑,问我能否与她同寻夜下红湿处,我没有开口,因为我看到她的笑容,璨若春花。
四月凉爽,我们走过青砖石阶,走过富丽堂皇,走上硗薄的土地,走到落寞的江边。残花似绡,映者着流霜的月光在潺湲的江中氽向远方,时明时灭,时隐时现。黛玉来到江边,行如弱柳扶风,先是以巾羞面,而后泣曰:“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恋春半恼春,恋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我在一旁望着她,她活脱是一位吟诗的仙子。
是啊,自古文人惜春花。柳词悲伤,一曲蝶恋,望极春愁,“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春暮燕归,却发现已是花褪残红,但幸而还有旧窠相伴,游子驻足回望,“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院香径独徘徊”;烟火落尽,故国不堪回首,无限江山分崩离散,孤寂后主莫凭栏,“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之后,黛玉便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我只好独赏这雾月下的夜景,品人世凄凉。花开花落本是世间常情,却又像仙人指间流动着的琴弦,演义着一个个生命的悲喜与无常。时而一缕芳纯,时而一帘迷雾,时而稳若泰山,时而凉如屺谷。我想如果自己不能变身雪莲创造一个传奇,那么我愿坠入满地落花,化作默默春泥。
我突然发现这是一场梦,但我想将它延续,因为我知道在这里诉说的是一个不受拘束的心灵,是生命最直接的感悟。当我发现黛玉不见的时候,我便顺着原路返回到潇湘庭院。让我匪夷所思的是不到半刻这里居然变得花气袭人、百芳斗艳。我能想象出黛玉看到这幅场景时那灿烂的笑容,但我却看到她躲在角落里潸然泪下……或许她是对的,我们不能为一时的繁盛而迷失了自己,因为我们不能忘记曾经踏过的,是布满残花的那段寂寞而冗长的痛。
迷失的楼阁渐渐清晰,“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一切都变得安静而美好。我与潇湘挥手作别,我们总不能沉醉于自己的梦,现实还等待着我们去开创希望。
青春就如四月落花,带有忧愁,带有迷茫,带有幻想。但它不是堕落,只是标志着一个旧时节的过去和一个新季节的开始,因为我们在成长,并且总有一天要长大。不妨留给自己一些期待,如果不能变身雪莲创造一个传奇,那么我愿坠入满地落花,化作默默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