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故乡的最后一天,我去了山上。正逢燥热的正午,黏热的风缠绕着树叶,却还不安地哗啦啦响。满眼皆是绿色,苍老的或是苍翠的,我的记忆里,这山路似乎总是很长。然而不知从哪一次起,它忽然在我的脚下缩短,只是几分钟便可以走到尽头。
一切都还未结果,只是在那杂草丛中会偶尔冒出几抹寂寞的色彩,母亲嗔怪我在这么热的晌午偏要随着上山。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心中的那个念想,到那屋顶再想想那一日小侄子唱给我的歌。不成路的山坡终于是被踩成了路,这使我不由得联想起鲁迅先生的名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踏着那松软的泥土,径直走到了屋顶。屋顶依旧是屋顶,只是似乎少了那年夏天为我唱歌的小孩子,应允教我捕蜻蜓的孩子。我也忽然恢复了本来的性子,再无法如当初一样坦然地坐在这滚热着的屋顶,只是站着,怯怯地站着,目光拉伸向远方。满眼都是诗意的绿,谱写着不同的美好,酝酿着生命中最萌动的希望与生机,似乎是它们捧着天空,拥抱着灿蓝的天空。
我记得,小侄子是在这里为我唱歌的,我始终未听清那唱词,只是我说要他唱一首歌,他便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嚷着,嚷着不成调子的歌。我也疯了似地陪他一起嚷,探寻传说中的山谷回音。然而,我终究不能,不能再如当年一般。也只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我却又徒增了许多的怯懦。或许是没有了孩子的纯真感染,我还是成为了我自己。
2
挤上了浑浊的喧闹的火车,大家懒散地吵嚷着,我只在这些声音里蜷缩在靠窗的一角。回锦州的日子,似乎已说不清心中的情感了,不痛不痒,还是悲喜自定?过多的更替也过多地改变了我,我再不会流着泪,流着泪望窗外远去的风景,只是很安静地,安静到冷漠地望着。欢笑着的孩子们的脸,心事重重的人们,隐在云霭中的远山,终于统统消失在眼前。我离这个几分钟前还承载着我心跳的城镇,愈来愈远了。恍然之间,仿若还是表哥诧异地看着狡黠的我,还是拉着母亲在夜里看星星的我——可是已是坐在这里的我,陷入静默的我。火车“隆隆”地向前,路过那些羊群,路过那些田地,或是那些冷漠的目光。
我看着蒙上一层发黄的灰的窗镜,忽然有所感慨:这辆火车,曾载着我反反复复地在这路上,载着更多来过去过的人。它是不是也有所哀伤,有所留恋呢?然而,这火车终究是可悲的。无论它眷恋的什么,也只能离开,它的生命必定要在这动荡不安之中渡过,即使是再美的风景,也无法决定存留。它大概也如我一样,习惯了远去,对相逢无所期待,对告别也毫无哀愁。这些斑驳的印记,斑驳了多少代人的记忆?我闭上眼,感受面前温和的日光,感受吹刮着的凉风,聆听着火车向前的声响,它们反复冲荡着我的灵魂,大概所有纯净的对灵魂都有好处。正如小王子所说,水对一个人的心灵是有好处的。我忽然想知道,火车生命的尽头是什么?是奔向自己能够选择的终点么?它到底希冀生存还是毁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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