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一
人物介绍
张小凡:青云山下草庙村的普通农家少年。性格倔强坚定,被普智看中而私传“大梵般若”,后因屠村惨祸被青云门收入,拜在大竹峰首座田不易门下。
林惊羽:青云山下草庙村的普通农家少年。聪慧过人,与张小凡是儿时玩伴,共同经历屠村惨祸,被青云门收入,拜在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门下。
王二叔:草庙村村民中除了张、林二人外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当晚唯一的目击者。因受刺激过大,已然发疯,被青云门收留,终日游荡,疯疯癫癫。
道玄真人:青云门掌门人,青云七脉中的长门通天峰首座。
苍松道人:青云门龙首峰首座。掌管青云刑罚,威势极重。
曾叔常:青云门风回峰首座。
田不易:青云门大竹峰首座。
商正梁:青云门朝阳峰首座。
天云道人:青云门落霞峰首座。
水月大师:青云门小竹峰首座。
苏茹:田不易的妻子。道行高深。
田灵儿:田不易与苏茹的独生女。聪颖无比,资质过人。宋大仁:大竹峰门下大弟子。既是张小凡的大师兄,也是把张小凡救上青云山的人。
吴大义:大竹峰门下二弟子。
郑大礼:大竹峰门下三弟子。
何大智:大竹峰门下四弟子。
吕大信:大竹峰门下五弟子。
杜必书:大竹峰门下六弟子。掌管厨房事物。
齐昊: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的得意弟子。道行颇深。
第一集
序章
时间:不明,应该在很早很早以前。
地点:神州浩土。
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人祸,伤亡无数,哀鸿遍野,绝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
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
自古以来,凡人无不有一死。但世人皆恶死爱生,更有地府阎罗之说,平添了几分苦惧,在此之下,遂有长生不死之说。
相较其他生灵物种,人类或在体质上处于劣势,但万物灵长,却是绝无虚言。在追求长生的原动力下,一代代聪明才智之士,前赴后继,投入毕生精力,苦苦钻研。
至今为止,虽然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死仍未找到,却有一些修真炼道之士参透些许天地造化,以凡人之身,掌握强横力量,借助各般秘宝法器之力,竟可震撼天地,有雷霆之威。
而一些得道高深的前辈,更传说已活上千年之久而不死。世上之人以为得道成仙,便有更多人投入修真炼道之路。
神州浩土,广瀚无边。唯有中原大地,最是丰美肥沃,天下人口十之八九聚居于此。而东南西北边荒之地,山险水恶,多凶兽猛禽,多恶瘴毒物,亦多蛮族夷民,茹毛饮血,是以人迹罕至。而人间自古相传,有洪荒遗种,残存人世,藏于深山密谷,寿逾万年,却是无人得见。
时至今日,人间修真炼道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又以神州浩土之广阔,人间奇人异士之多,故修炼之法道林林总总,俱不相同。长生之法还未找到,彼此间却逐渐有了门派之分,正邪之别。由之而起的门户之见,勾心斗角乃至争伐杀戮,在所多有。
当长生不死看起来那般遥远而不可捉摸,修炼中所带来的力量,便逐渐成了许多人的目标。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
这个故事,便是从“青云门”开始的。
第一章青云
青云山脉巍峨高耸,虎踞中原,山阴处有大河“洪川”,山阳乃重镇“河阳城”,扼天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青云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最高有七峰,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青云山山林密布,飞瀑奇岩,珍禽异兽,在所多有,景色幽险奇峻,天下闻名。
只是更有名的,却是在这山上的修真门派──“青云门”。
青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为当今正邪两道之首。
据说开派祖师本是一个江湖相师,半生潦倒,郁郁不得志。在其四十九岁那年,云游四方,路经青云山,一眼便看出此山钟灵奇秀,聚天地灵气,是一绝好之地。当下立刻登山,餐风饮露,修真炼道,未几,竟于青云山深处一处密洞内,得到一本无名古卷,上载各般法门妙术,艰深枯涩,却是妙用无穷,威力巨大。
相师得此奇遇,潜心修习。忽忽二十年,小有所成,乃出。几番江湖风雨,虽不能独霸天下,倒也成了一方之雄。遂在青云山上,开宗立派,名曰“青云”。因无名古卷所载近于道家,他便做道人打扮,自号“青云子”,后世弟子多尊称为“青云真人”。
青云子寿三百六十七岁,生前收了十个弟子,临终时叮嘱道:“我半生说学,尽在相术,尤精于风水之相。这青云山乃是人间罕有灵地,我青云一门占有此山,日后必定兴盛,尔等绝不可放弃。切记,切记!”
当时十位弟子纷纷点头,深信不疑,青云子方才溘然而逝。不料其后百年间,不知是天意弄人,或根本是青云子相术不精,青云门非但没发达,反而日见式微。
十位弟子中,两人早夭,四人死于江湖仇杀对决,剩下的一人残废,一人失踪,只传下两脉。
如此过了五十年,青云山方圆百里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天灾地震,山洪爆发,地动山摇,死伤无数,竟是又绝了一脉。而仅剩独苗,却限于资质,本领低微,早不复青云子当年风光,反因那本古卷缘故,惹来外敌争夺,几番血战,若不是青云子留下的几道厉害禁制法宝,只怕青云门已被人灭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四百年,青云门毫无起色,几乎可以用苟延残喘来形容了。到了最后,甚至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青云七峰中,除了主峰“通天峰”,其余六座都被外敌占了,其中还有强盗悍匪,以做据点,四处抢掠,横行不法。
不知情的人多有误解,以为青云门已堕落如斯,青云子弟虽多般辩解,亦有心杀敌正名,却是有心无力,可怜可叹。至今想起,那实在是青云一脉最悲苦的一段日子。
直到距今一千三百年前,情况才有了改变。
大概是青云子的相术终于显灵了,或是上天累了,不再捉弄青云门,在这个时候,青云门第十一代传人中,竟出了一个惊才绝艳、领袖群伦的绝世人物──青叶道人。
青叶俗家本姓叶,原是一贫苦书生,天资聪颖过人,却屡试不中,后机缘巧合,为青云门第十代掌门无方子收为关门弟子,年仅二十二岁。
青叶入门之后,只一年便将无方子所传的所有剑术法道领悟贯通,在众弟子中独占鳌头。又过一年,便连无方子也只能凭藉深厚修行与他勉强打个平手。无方子又惊又喜,断然将祖师传下的那本古卷拿出,传于青叶自行参详。青叶便就此在通天峰后山“幻月洞”闭关,这一关便是十三年。
据说他破关之时,正是月圆之夜。那夜冷月高悬,整座青云山通天峰便如白昼一般。忽而狂风大作,后山竟有龙吟长啸,声震百里,听者无不变色。后,有淡紫祥光冲天而起,一声巨响,幻月洞府豁然而开,青叶须发尽白,面带微笑,身有清光,缓步而出,众人骇然,以为成仙。
其后,青叶正式出家,以本家姓叶,取青云之青字,故名青叶。
当日他笑别恩师无方子,道:“师尊稍待,弟子出去办事,一日即回。”
众人不明所以,一日夜后青叶御剑而回,青云山六峰外敌,竟已尽数伏诛。青叶道人道法之强,手段之狠,一时间名动天下,青云门声势大盛。
又过一年,无方子将掌门之位传于青叶,自己清修去了,不再理门中琐事。青叶掌权之后,励精图治,大力扶助同门,严格挑选传人,加之他从那无名古卷上领会所得,有神鬼不测之威。
青云门从此蒸蒸日上,五十年间,已是正道支柱,而到了二百年后,便已领袖正道各门诸派。
青叶真人高寿五百五十岁而逝,一生收徒严谨,仅传七人,遂将青云七峰分置七人,令七脉共传香火。其中长门居于主峰通天峰青云观中,是一门重心所在。
及至今日,青云门下弟子已近千人,高手如云,声威显赫,与“天音寺”、“焚香谷”并列为当世三大门派。而掌门道玄真人,功参造化,超凡入圣,更是当世一等一的绝世人物。
青云山麓脚下,离河阳城还有五十里地的西北方,有个小村落叫“草庙村”。
这里住着四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于青云门换些银两生活。
平日里村民常见青云弟子高来高去,有诸般神奇,对青云门是崇拜不已,以为得道仙家。而青云门一向照顾周遭百姓,对这里的村民也颇为不错。
这一日,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垂,让人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从草庙村看去,那巍峨的青云山直插天际,奇峰怪岩,隐隐带了一丝狰狞。只是,村民们世代居住于此,这般景象见过不知多少次了,毫不在意,更不要说无知小孩了。
“臭小子,你往哪儿跑?”
一声喝骂,带了几分笑意,出自一个半大小孩之口。他看去十二三岁左右,眉目清秀,领着四、五个男女孩童,追着前方另一个小孩。前头那小孩比他小了两岁,个子也矮些,此刻脸上满是笑容,拚力向前跑去,间中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后头那小孩高声叫道。
前头那叫张小凡的孩子呸了一声,边跑边道:“你当我白痴啊!”说着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路追跑,这些小孩逐渐跑近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率先冲了进去,不料一不留神,居然被门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
后边几个小孩大喜,一拥而上,将他压在身下,那清秀男孩面有得色,笑道:“被我抓住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谁知张小凡怪眼一翻,道:“不算不算,你暗算了我,怎么能算?”
那男孩一愣,奇道:“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
张小凡道:“好你个林惊羽,你敢说这个门板不是你放在这儿的?”
那叫林惊羽的小孩大声道:“哪有此事!”
张小凡一抿嘴,头一歪,一副坚决不投降、不屈服的样子。
林惊羽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说好了抓住就认输的,你服不服?”
张小凡理也不理。
林惊羽脸色通红,手上用力,大声道:“服不服?”
张小凡的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也开始涨红,但他小小年纪,性子竟是极强,硬是一声不吭。
林惊羽却是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一叠声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这时其他小孩眼看不对,都悄悄缩了回去,只剩下这两个无知孩童,为了意气之争,由着各自的偏激性子,这般彼此坚持下去。
眼看着一场大祸便要无端生出,忽听草庙深处一声佛号,有人道:“阿弥陀佛,快快住手。”
一只干瘦手掌,横空而出,伸出二指,在林惊羽的双手上弹了一弹。林惊羽如遭电击,全身大震,双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张小凡大口喘气,显是憋得狠了。他二人怔在当地,回过神来,想起了刚才的情景,对看一眼,彼此都越来越是后怕。
林惊羽怔怔的道:“小凡,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
张小凡摇了摇头,呼吸渐渐平稳,道:“没事。咦,你是谁?”
众小孩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在这庙中,正站着一个年老和尚,脸上皱纹横生,一身破旧袈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莹剔透,耀人眼目,发出淡淡青光。
奇怪的是,在十几颗大小一致,光洁剔透的碧玉念珠中,偏偏还夹杂着一颗非玉非石,颜色深紫,暗淡无光的圆珠。
第二章迷局
那老僧不答,只用目光在这两个小孩身上细细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林惊羽几眼,心道:“好资质,只是性子怎么却如此偏激?”
这时张小凡踏上一步,道:“喂,你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草庙村在青云门附近,这里道教为尊,佛家弟子极为少见,故张小凡有此一问。
老僧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小施主,刚才性命交关,你只要认个输便是了,为何却要苦苦支撑?若非老衲出手,你只怕已白白送了性命!”
张小凡呆了一呆,心里觉得这老和尚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他却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怔在那里。
林惊羽瞪了老僧一眼,拉了张小凡的手,道:“小凡,这老和尚古里古怪,我们别理他。”说完便拉他向外边走去。
几个孩子都跟了过去,显然一向以林惊羽马首是瞻。
张小凡下意识地也迈开脚步,只是他走出庙门一段路后,忍不住又回头向庙里看去,只见天色渐暗,依稀可以看见那老和尚依然站在那里,只是面容已模糊不清了。
夜深。
一声雷鸣,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
风雨欲来,一片肃杀意。
老僧仍在草庙之中,席地打坐。抬眼看去,远方青云山只剩下了一片朦胧,四野静无人声,只有漫天漫地的急风响雷。
好一场大风!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这座在风中孤独伫立的小草庙亮了一亮,只见那老僧在这片刻间已站在了庙门口,一脸严肃,抬眼看天,双眉越皱越紧。
西边村子中,不知何时已起了一股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老僧站在草庙之中,死死盯着这股黑气。
忽然,那股黑气一卷,盘旋而起,迳直便往村外而去,朝着草庙方向而来。它速度极快,转眼即至。
老僧眼尖,一眼看见其中竟夹带着一个小孩,正是白天见过的林惊羽。他脸色一沉,再不迟疑,也不见如何作势,枯瘦的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气之中。
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了一声微带讶异的声音:“咦?”
几声闷响,黑气霍然止住,在草庙上空盘旋不去。
老僧肋下夹着林惊羽,缓缓落下,但身后袈裟已被撕去了一块。藉着微弱光线,只见林惊羽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老僧没有放下他,抬头看着空中那团黑气,道:“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无知孩童下手,只怕失了身份吧?”
黑气中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你又是谁,敢管我闲事?”
老僧不答,却道:“此处乃青云山下,若为青云门知道阁下在此地胡作非为,只怕阁下日后就不好过了。”
那人呸了一声,语带不屑,道:“青云门算什么,就仗着人多而已。老秃驴莫要多说,识相的,就快快把那小孩给我。”
老僧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断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遭你毒手。”
那人怒道:“好贼秃,你是找死。”
随着他的话语,原来一直盘旋的黑气中,一道深红异芒在其中闪了一闪,刹那间这小小草庙周围,阴风大作,鬼气大盛。
“‘毒血幡’!”老僧脸上突现怒容:“孽障,你竟然敢修炼此等丧尽天良、祸害人间的邪物,今日决计饶不了你。”
那沙哑声音一声冷笑,却不答话,只听一声呼啸,红芒大盛,腥臭之气大作,一面两丈红幡从半空中缓缓祭起。
这时,鬼哭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夜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闻之惊心。
“贼秃,受死!”那黑气中人一声断喝,只见从那血色红幡之上,突现狰狞鬼脸,有三角四眼,尖齿獠牙,“卡、卡、卡、卡”骨骼声乱响处,鬼脸上的四只眼睛突然全部睁开,“吼”的一声,竟化为实体,从幡上冲出,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老僧。老僧脸上怒色更重,知道这毒血幡威力越大,修炼过程中害死的无辜之人势必更多。要炼成眼前这般威势,只怕要以三百人以上的精血祭幡方才可以。
这邪人实在是丧尽天良!
眼看那鬼物就要冲到眼前,老僧却并不放下肋下小孩林惊羽,只用持着碧玉念珠的左手,在身前虚空画圆,单手结佛门狮子印,五指屈伸,指尖隐隐发出金光,片刻间已在身前幻出一面金色法轮,金光辉煌,与那鬼物僵持在半空中。
“小小伎俩,也来卖……”他一个“弄”字还未说完,突然全身大震,只觉得右手抱着小孩林惊羽处,手腕被异物咬了一口,一股麻痒感觉立时行遍半身,眼前一黑,身前法轮登时摇摇欲坠。
正在此时,前方那个鬼物又有诡异变化,在它左右四眼正中额头上,“卡、卡”两声,竟又开了一只血红巨目,腥风大起,威势更重,只听一声鬼嚎,血色红光闪过,那鬼物将金色法轮击得粉碎,重重打在老僧胸口。
老僧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飞了起来,肋下的林惊羽也掉在了地上,途中几声闷响,怕是肋骨已尽数断了。片刻之后,他枯瘦的身子砸在草庙壁上,“轰”的一声,尘土飞扬,一整面墙都塌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黑气中人一阵狂笑,得意无比。
老僧颤巍巍地站起,喉咙一甜,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把身前僧衣都染红了。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全身剧痛,而那股麻痒感觉也越来越逼近心脏。
他强自镇定心神,眼角扫过倒在地上兀自昏迷的林惊羽,却见在他衣襟之中,缓缓爬出一只彩色蜈蚣,个大如掌,最奇异的是膊糠至似卟妫慈シ路鹩衅咛跷舶退频摹6颐恐桓鞒室簧鞑幌嗤恃だ觯皇敲览鲋腥创思阜挚刹馈
“‘七尾蜈蚣’!”老僧的话听起来像是一声呻吟。
他脸上黑气越来越重,嘴角也不断流出血来,似乎已是难以支撑,但仍然强撑着不愿倒下。
他看着半空中那团黑气,道:“你将这天下奇毒之物放在那孩子身上,又故意隐藏实力,看准机会一击伤我,你是冲着我来的吧?”
黑气中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不错,我便是专门冲着你普智秃驴来的。若非如此,凭你一身天音寺佛门修行,倒也不好对付。好了,现在快快把‘噬血珠’交出来,我便给你七尾蜈蚣的解药,饶你不死!‘普智惨笑一声,道:”枉我名中还有一个智字,竟想不到你炼这毒血幡邪物,岂有不贪图噬血珠的道理。“他脸色一肃,断然道:”要我将这世间至凶之物给你,却是妄想。“
那黑气中人大怒:“那你便去见你的佛祖吧!”
红芒一闪,毒血幡迎风招摇,鬼哭声声,巨大鬼物再现,在空中微一盘旋,再次冲向普智。
普智一声大喝,全身衣袍无风自鼓,原本瘦小的身躯似乎涨大了许多。他左手用力处,只听一声脆响,那串碧玉念珠已为他捏断,十几颗晶莹剔透的念珠竟不下坠,反而滴溜溜转个不停,一个个发出青光,浮在普智身前,只有那一颗深紫圆珠,却径直掉下。
普智手掌一翻,将那深紫珠子一把抓在手中,双手即结左右水瓶印,两目圆睁,全身上下隐有金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嘛、呢、叭、咪、耍
“‘六字大明咒(注一)’!”黑气中人的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随着普智“恕弊稚洌材羌渌斜逃衲钪橐黄鸫蠓殴饷
同一时刻,那邪人祭起的鬼物已冲到跟前,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但一接触到碧玉青光,顿时化为无形,不能进前,就此僵持在半空。
饶是如此,普智的身子又是一阵摇晃,七尾蜈蚣是天下绝毒之物,以他数百年的修行,仍然难以抵挡。只是他隐泛黑气的脸上,却露出淡淡一丝笑容,带了几分凛然。
“呔!”普智一声大喝,如做狮子吼,声震四野,身前碧玉念珠受佛力驱使,光芒更盛,忽地一颗念珠“噗”的一声碎裂,在半空中幻做一个“佛”字,疾冲向前,打在那鬼物脸上。
“哇……呀!”那鬼物一声凄厉嚎叫,登时退了几步,周身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受了伤。
黑气中人怒道:“好个秃驴!”
他正要动作,只是说时迟那时快,片刻间七、八颗念珠都幻做佛家真言打中鬼物。那鬼物嚎叫不止,连连退避,做恐惧状,在被第九颗碧玉念珠击中时,终于一声长嚎,五目齐齐迸裂,骨骼乱响,轰然一声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缓缓化做血水,腥臭无比。
与此同时,普智却“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而血的颜色,已成了黑的。
“啊!”一声尖叫,在这两大高人斗法的紧要关头,从草庙门口传来。
普智和那黑气中人都吃了一惊,天上黑气一动,普智也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日间见到的小孩张小凡,不知为何来到了这草庙之前,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庙中这奇异景象。
黑气中人一声冷哼,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只原来爬在林惊羽身上的七尾蜈蚣忽然振尾,借势飞起,疾如闪电,向那张小凡飞去。
普智双眉一竖,右手一指,一颗碧玉念珠急冲而至。那七尾蜈蚣竟似通灵,知道厉害,不敢抵挡,尾巴一振,便如翅膀一般折冲而起,投入黑气之中,再无声息。
黑气中人阴森森地道:“嘿嘿,果然不愧是天音寺四大神僧,重伤之下,还能破了我的‘毒血尸王’,但你受尸王一击,又中七尾蜈蚣之毒,还能撑多久?还是乖乖地把噬血珠给我吧!”
普智此刻便连眼角也开始流出黑血,他惨笑一声,嘶声道:“老衲就算今日毙命于此,也要先除了你这个妖人。”
话声一落,他身前所有碧玉念珠同时亮了起来,黑气中人立刻戒备。忽然间,一声呼啸,一物闪着青光从后面撞入黑气,却是刚才击向七尾蜈蚣的那颗碧玉念珠,在空中飞出了一段,被普智暗中操控,折到黑气后边,猝起发难。
只听黑气中一声怒吼,显然那人猝不及防,“砰、砰、砰”几声乱响,青芒闪处,黑气散乱,最终四处散开,化于无形。
从半空中缓缓落下一个高瘦之人,全身上下用黑袍紧紧包住,看不清容貌岁数,只有一双眼睛,凶光闪闪,在他背后,还绑着一把长剑。
普智低声道:“阁下如此道行,怎地却不敢见人吗?”
黑衣人眼中凶光闪动,厉声道:“秃驴,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反手“刷”的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只见此剑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清光附于其上。“好剑!”普智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黑衣人一声低哼,手握剑诀,脚踏七星,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口中有词:“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片刻之间,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神剑御雷真诀’!”普智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如灰,随之而起的是一种惊讶,一丝绝望和一点点莫名的狂热。
他蓦然大减:“你竟是青云门下!”
注一:文中普智所诵之“、嘛、呢、叭、咪、耍保嗉从忻摹傲执竺髦洹保诜鸺揖渲杏殖啤肮垡袅楦姓嫜浴薄
佛经中记载:佛家中最著名的经典真言咒文之一。此真言通天地造化,诵之可脱尘埃,涤心镜,至大欢喜极乐境界。
现将全文附录如下:嘛呢叭咪耍楦鹉哐滥桑继匕痛铮匦┠桑⒋锪ǜ穑佣妨ㄏに穑刹孤弈桑刹妨ǎ嗄桑嗦槁德抟
第三章宏愿
在张小凡眼中,天上的云,不管是白云、乌云,都没有见过像今晚的黑云这般接近地面,雷声从未有过这般震耳欲聋,闪电从未如此刺目,几乎令他难以直视。
仿佛,这个天就要塌了下来。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草庙中黑衣人与老和尚彼此怒目而视,作势斗法。
忽然间,一声炸雷响过,震的他的耳朵嗡然做响的时刻,他看到天际一道绚目闪电横空出现,竟打入人间大地,落在了那黑衣人的长剑之上。
片刻间,黑衣人全身的衣服高高鼓起,双目圆睁,便如将要迸裂一般。这时,这个草庙之内,在电光强烈照耀之下,已如白昼。
那在夜晚中盛开在剑尖上的闪电,竟是如此美丽,以致于张小凡屏住了呼吸,而在普智的眼中,也再度出现了奇异的狂热。
“这便是道家真法的大能大力吗?”
只听黑衣人一声大喝,左手剑诀引处,用尽全力一振手腕,惊雷响过,剑上电芒疾射向普智。一路之上,草木砖石,无不激震飞扬,只有当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炽痕。
普智连退三步,撤去手印,双掌合十,面露庄严,全身散发隐隐金光,低低念道:“我佛慈悲!”
“啪”的一声,只见他身前仅剩下的七颗碧玉念珠尽数碎裂,在身前三尺处幻成一个巨大“佛”字,金光耀目,不可逼视。
下一刻,电光与那佛字,撞到了一起。
张小凡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软,不能呼吸,只觉得那一瞬间,风止了,雷歇了,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到害怕时,只见白光金芒,绚丽无匹,远胜过天上太阳。整座草庙,四分五裂,以那斗法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
他一颗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
他觉得害怕,下意识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无力,只得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飘去。
他的脑中,泛起了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全身冷汗,微微颤抖。
当死亡站在面前,该如何面对?
他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普智缓缓走了过来,步履蹒跚,肋下夹着张小凡和林惊羽,到了一块稍微干净之地,将两个小孩轻轻放下,顿觉全身剧痛,几乎要裂开一般,再也支援不住,颓然坐倒。
他向胸口看去,只见透过焦臭僧衣,依稀可以看见,一股黑气已在胸口渐渐合围,只剩下心口一处小小地方,未被侵袭。
他苦笑一声,伸手向怀中摸索。他的手抖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摸出了一颗红色药丸,约莫有指头大小,平平无奇。
普智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不到还是让鬼医给说中了,我到底还是要服他这一颗‘三日必死丸’。”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点头,将这药丸吞了进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山。
天空中终于飘下了雨。
青云山耸立在风雨之中,朦胧神秘。
“道家术法,当真神妙,竟能役使诸天神力。若与我佛家互相印证,取长补短,必能参破长生不死之谜。只可惜道玄真人修行远胜于我,却终究和我那三个师兄一般,放不开门户之见,放不下身份地位。唉!”
普智长叹一声,收回目光,落到两个小孩身上。这时雨势渐大,淋湿了他们的头脸。草庙已在刚才的斗法中四分五裂,附近也没有什么可遮挡风雨的地方。
他心中忽地一紧,不由得为这两个孩子担忧。他刚才强运真元,以天音寺“大梵般若”奇功,借佛门至宝“翡翠念珠”之力,生出降魔大力,方才挡下了那邪人威力无比的神剑御雷真诀,并反挫重创于他,令他惊而遁逃。
但他重伤之身,又生生受了道家奇术一击,已是油尽灯枯,连最后一线生机也绝了。眼下他不过是靠鬼医给的奇药三日必死丸苟延残喘,延长寿命三日而已。
“那妖人受创虽重,却未伤根本。我走之后,他必折返杀人灭口。到时不仅这两个小孩,只怕全村人家的性命都有危险。这、这、这如何是好?”
普智心乱如麻,他修为道行极高,但一来知道自己必死,心神先乱了几分;二来担忧无辜百姓性命,偏偏那妖人似是青云门中极有身份地位之人,若贸然上山求援,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他心中最遗憾的,却还有一事,便是他平生大愿,竟不能完成了。他身为天音寺四大神僧,天下景仰,尊荣已极。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是参破生死之谜,解开长生死结。只是他早在五十年前,便已醒悟纵然自己再如何勤加修炼佛门道法,也只能增强功力修行,而不能解开生死之谜。
他苦苦思索,数十年后,竟真的被他想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办法。方今天下,佛、道、魔三教最为鼎盛,术法造诣最高最深。魔教名声恶劣,邪术残忍不道,人所不取;而道家奇术,精深神妙,与佛门各擅胜场,若能联手研习,必能突破僵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心胸开阔的三个师兄却异口同声地反对,以为邪说异想,反苦口婆心地劝告不止。他心有不甘,乃几度拜访道家名门,光是青云山就上了数次,却无一不为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婉拒。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颇有自嘲之意,心道:都只有三日性命了,却还想什么长生不死,岂非庸人自扰?
只是他虽放开心胸,但看到那两个兀自躺在地上的小孩,心中却实在是放不下,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良策,向左右看了看,见远处还有一棵松树,尚可遮挡风雨一二,聊胜于无,当下强打精神,抱起两个孩子,勉力向那里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树下,小心放下二人,普智已是精疲力尽,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树干,不停喘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一句道家名言,带了几分凄厉激愤,从普智口中,缓缓念了出来。
苍穹如墨,环盖大地。无边乌云压顶,雨丝从天空落下,细细密密,冷风吹来,点点滴滴,打在脸上,寒到了心里。
他仰望苍穹,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身前这两个小孩,低声道:“二位小施主,老衲有心相救,无奈有心无力。事情本由我而起,反倒害了二位,真是罪孽啊!唉!你二人若是青云弟子,在那青云山上,众人之中,只怕还安全些,现在却……”
忽然,普智全身一震,口中喃喃道:“青云弟子,青云弟子……”他心念急转,似乎抓到了想到了什么,却又在眨眼间将要失去。片刻之间,他竟已出了一声冷汗。
然后,他的眼中,不知为何,又再度出现了那莫名的狂热。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了一丝疯狂!
“妙极,妙极!我虽命不久矣,但若传授一人佛家神功,再令他投入青云门下,修习道家术法,岂非一举两得,如此既可救他二人性命,又能替我完成心愿!”
“佛道二家自古隔阂,老死不相往来。青云门绝想不到,一个年幼少年,又自小生活在青云山下,会身怀佛门大法。只要有人身兼两家之学,必可突破万年来长生不死的谜局。嘿嘿,若如此,我死有何憾?”
他一念既决,整个人竟是亢奋无比,两腮涨红,眼有血丝,下意识地看到了林惊羽的身上,手伸了出去。但伸到一半,却又停下,心中思索:此事关系重大,当今各门诸派门户之见极重,极其忌讳偷师,若为人知晓,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林惊羽这小孩资质极好,若为青云门收录门下,必定备受师长注目。他小小年纪,只怕藏不住这天大秘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目光转而落到了张小凡的身上,想起了白天他临死而不低头的倔强性子,点了点头,道:“资质差些,也不打紧,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再不迟疑,伸手在张小凡身上拍了几下,以残余佛力,将之救醒。
张小凡悠悠醒来,眼前模糊,耳朵里兀自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事物,顿时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只见那个老和尚全身伤痕累累,坐在他的跟前,左边身子像是被什么焚烧过一般,枯焦难看,脸上黑气重重,一脸死气。但不知为何,老和尚却神情兴奋,满眼笑意。另外,他还看到了玩伴林惊羽躺在一旁,昏迷不醒。
“你,你干什么?”张小凡愣了半晌,才呐呐问道。
普智不答,细细端详于他,反问道:“小施主,这风大雨大,你一个小孩子家,为何来此偏僻之地?”
张小凡怔了一下,道:“我傍晚时看到你还站在庙中,后来看天要下雨了,这里破烂的很,我想会很冷,就给你送点吃的来。”
普智嘴角一动,合十道:“善哉,善哉。万物皆是缘,命中早注定,我佛慈悲。”
张小凡奇道:“你说什么?”
普智微笑道:“老衲是说,小施主与我有缘。既如此,老衲有一套修行法门,小施主可愿意学吗?”
张小凡道:“法门是什么东西?”
普智呆了一下,随即大笑,伸出枯瘦手掌,摸摸他的小脑袋,道:“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教一些呼吸吐呐的方法。你学了之后,要答应我几件事,好吗?”
张小凡似懂非懂,但还是道:“你说吧!”
普智道:“你绝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你办得到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普智心中一震,见他小小年纪,脸上竟是一片坚忍,漫天雨丝如刀如剑如霜,打湿了他的小小脸庞,有几分憔悴。
普智忽然深深吸气,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口中却继续道:“另外,你每日一定要修习这法门一次,但不可在人前修炼,只可在夜深人静时方可进行。最后,非到生死关头,切切不可施展此术,否则必有大祸。”
说到这里,他重新睁开眼睛,盯着张小凡,道:“你做的到吗?”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歪了歪头,又抓了抓头,一脸迷惑,但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普智微微一笑,再不多话,便开始传他一套口诀。
这套口诀说长不长,只千字左右,但枯涩艰深,张小凡用尽心力,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方才尽数背下。
普智待他完全熟记,松了一口气,神情间疲惫之极。
他看着张小凡,眼中忍不住有慈爱之色,道:“老衲一生修行,从未动过收徒之念,想不到将死之际,倒与你有了师徒之缘。说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号。”他顿了一下,道:“我法名普智,是天音寺僧人。呃,孩子,你知道天音寺吗?”
张小凡想了想,摇了摇头。
普智哑然失笑,道:“真是个孩子。”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到怀中摸索出一颗深紫珠子,细细看了好几眼,递给张小凡,道:“你且把这个珠子好好收起,不可让外人看到。待日后安定下来,你找个深谷悬崖,将它扔了下去,也就是了。还有,我刚才告诉你的名号,你也绝不可对外人说起。”
张小凡接过珠子,道:“知道了。”
普智摸着他的头,道:“你我有这般宿缘,也不知来生可会相见否。孩子,你就跪下给我叩三个头,叫我一声师傅吧!”
张小凡看了看普智,却见他已收起笑容,脸色庄重,当下点头称是,叫了一声:“师傅。”便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三个头。他刚刚叩完,还未抬头,便听普智低低笑了一声,但笑声中却颇有悲苦之意和决然断然。
张小凡正要抬头看他,却突觉后背被人一拍,登时眼前一黑,又再度不省人事。
第四章惊变
清晨,这一场雨终于停了。
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静静滑落,跌落下来,因为有风,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打在张小凡的脸上。
冰冷的凉意把张小凡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要叫道:“师傅……”但四野无人,只有林惊羽躺在身旁,好梦正酣。
似乎像是做了一场梦。
但远处破碎的草庙,身旁酣睡的玩伴,都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
他怔怔地想了一会,甩了甩头,走到林惊羽身旁,用力推了推,林惊羽口中嘟囔几句,慢慢醒来,揉了揉眼睛,还未说话,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睁眼看去,却见自己和张小凡全身湿透,躺在野外一棵松树下,不由地目瞪口呆,道:“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到了这里?”张小凡耸了耸肩膀,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冷得很,还是快回去吧!”
林惊羽脑中有诸般疑问,但身上的确寒冷,当下点了点头,爬起来与张小凡一起向村里跑去。
还未到村前,他二人已发觉不大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村民们都已起床,但今天却安静无比,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同时加快了脚步,向村里跑去。不用多久,二人便到了村口,从村口那条大路看进去,却见村子中间那块平地上,草庙村四十余户人家,二百多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躺在空地之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赫然见此可怖景象,惊吓之下,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霍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双手微微颤抖。适才昏睡过去时,他脑中满是凶恶鬼脸,鲜血白骨,端的是噩梦连连。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见这是一间普通厢房,两扇小窗,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在房间里占了一半地方的,是连在一起的一张大炕,上有四个床位。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身旁的位置被褥也有些凌乱,像是刚被人睡过。至于其他两个,被子则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在四个床位的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张横幅,上书一个大字:道!
看这样子,倒像是一间客栈的普通客房,又或是求师学艺几个弟子共居一室的房间。
张小凡坐了一会,心里忽然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念头:昨晚的一切或许都是噩梦吧?也许我一直都睡在这里吧?也许走出这个房间,母亲便会如往常一样,笑着骂他:“你这个小懒虫!”
他缓缓下了床,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向房门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从门缝中,若有若无地有风吹进,凉丝丝的。
他一步一步走着,两只小手却越握越紧。他的心跳得厉害,屏住了呼吸,很快的,他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了门扉之上。
那一个瞬间,这扇木门竟是重如山,沉似铁。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哜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令他眯起了眼睛。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只是,他的心,却一下子落到了冰窖。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间中还有几朵清香小花,怡然开放。门前是个走廊,通往院外。在门前四尺处,有几层台阶,连着院子和走廊。
台阶一角,孤单单坐着一个小孩,手托脸腮,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或许是开门声惊动了他,那小孩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
林惊羽。
张小凡张大了嘴,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但话到嘴边,却化为无声。
他又想放声大喊,只是心口郁闷,竟是喊不出来。
两行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滑落。
两个小孩,就这么,默默无语地,对视。
远方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传来,天空蔚蓝,白云几朵。
张小凡坐在了台阶的另一侧,低着头,看着小院中石头铺成的小道。
小院之中,一片寂静。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惊羽缓缓道:“我比你早些醒来,那时屋里还有几人,我问了他们,这里是青云山通天峰。”
张小凡低声道:“青云山……”
林惊羽道:“听他们说,是几个路过的青云门下弟子,看到村中,村中……”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伸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后来他们在村后头找到了我们两个人,便把我们带上山来了。”
张小凡嘴角一动,却没有抬头,道:“我们以后怎么办,惊羽?”
林惊羽摇了摇头,凄然道:“我不知道。”
张小凡还要再说,忽听身后走廊上传来一个陌生声音道:“啊!你们都醒过来了?”
二人同时向后看去,只见一个青年道士站在那里,一身蓝色道袍,颇有英气。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道:“正好几位师尊也想见见你们,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这就随我来吧!”
张小凡与林惊羽对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林惊羽道:“是,请这位大哥领我们去吧!”
那青年道士看了林惊羽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们随我来。”
跟着道士,二人走出了这个庭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更长更大的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两丈,便有一根红色柱子。在每两根柱子中间,也都有一个拱门。
他们顺着回廊向前走去,经过了一个个拱门和柱子,这才发现,每一个拱门里,都是和刚才几乎相同的小庭院,看来这里是青云门弟子生活起居之处。
不说别的,单从这份规模来说,这样的小院怕不下百间,可见青云弟子之多。
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却是一面高耸无比的白墙,下面开了一扇大门,两扇厚厚的大木门板,高达十丈,几乎要抬头仰望,也不知当初是如何找到如此巨大的木料的。
那青年道士视若无睹,大概平日里进进出出,看得都麻木了,脸上丝毫没有两个小孩那般动容之色,面无表情,迳直从这门中走了出去。张小凡和林惊羽连忙跟上。
甫一踏出这扇大门,两个孩子同时屏住了呼吸,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这里,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一片极巨大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亮光闪闪,一眼看去,使人生出渺小之心。远方白云朵朵,恍如轻纱,竟都在脚下飘浮。
广场中央,每隔数十丈便放置一个铜制巨鼎,分作三排,每排三个,共有九只,规矩摆放。鼎中不时有轻烟飘起,其味清而不散。“往这里走。”似是明白这两个小孩的心思,那青年道士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让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叫醒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是青云六景中的‘云海’,前头还有更好的呢!”青年道士边走边道。
林惊羽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青年道士手一指,道:“‘虹桥’。”
二人极目远眺,只见前方远处,广场尽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他们加快步伐,向前走去。渐渐的,有水声传来,间中还有一两声雷鸣一般的怪声,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越走越近,云气如温柔的仙女,轻轻围绕在他们身旁,逐渐拉开隐约的面纱,露出清晰的面目。
广场尽头,一座石桥,无座无墩,横空而起,一头搭在广场,迳直斜伸向上,入白云深处,如矫龙跃天,气势孤傲。有细细水声传来,阳光照下,整座桥散发七彩颜色,如天际彩虹,落入人间,绚丽缤纷,美焕绝伦。
张小凡与林惊羽看得目瞪口呆。
青年道士笑了笑,道:“随我来吧!”说着,当先走上了石桥。
踏上石桥,二人这才发觉,桥的两侧不断有水流流下,清澈无比,但中间部分却滴水不沾。阳光透过云彩色照片在桥上,又为水流折射,遂成绚丽彩虹。
那道士看着他们心醉神迷的样子,道:“你们小心了,这桥下可是无底深渊,不小心掉了下去,那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小凡与林惊羽都吓了一跳,连忙镇定心情,小心走路。
这座虹桥极高极长,三人走在其上,只觉得左右白云渐渐都沉到脚下,想来越上越高。而前方那古怪声音,仍是不断传来。又走了一会,白云渐薄,竟是走出了云海,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长空如洗,蓝的便如透明一般。四面天空,广无边际;下有茫茫云海,轻轻浮沉,一眼望去,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而在正前方,便是通天峰峰顶青云观主殿“玉清殿”所在。青山含翠,殿宇雄峙,“玉清殿”坐落峰顶,云气环绕,时有瑞鹤几只,长鸣飞过,空中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敬仰。
此时虹桥不再上升,在空中做个拱形,落在了殿前一湾碧绿水潭边。与此同时,玉清殿里隐隐传出道家歌诀,一派仙家气势。还有那个怪声,也是越发响亮。三人走下虹桥,来到潭边,一条宽敞石阶,从水潭边向上直通到玉清殿大门。潭水碧绿,清宁如镜,人影山影清晰可见。
他们走上石阶,正要向上方大门走去,忽听水潭深处一声咆哮,声若惊雷,正是先前怪声。放眼看去,水潭中心突然起了一个巨大漩涡,片刻之后,只见巨浪卷起,一个巨大身影跃然而出,漫天水花扑面而来。那青年道士却似早有防备,左手一引,身子临空飘起,疾向后飘出两丈多远,停在半空。而两个小孩哪里逃得掉,登时淋得一身落汤鸡。
只是他二人却全然未曾注意到自身情况,只呆呆地看着前方出现的一个庞然大物,高逾五丈,龙首狮身,遍身鳞甲,巨目大嘴,两根锋利獠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貌狰狞,望之生畏。那怪兽抖了抖身子,呼啦啦又是一阵水花扑来,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把巨首向台阶处伸了过来。
张小凡和林惊羽见那怪物一个头比他们两个人还大了许多,阳光之下,锋利牙齿清晰可见,看着娇吭浇闹凶攀岛ε拢滩蛔〗艚籼谝黄穑呐榕橹碧U馐保乔嗄甑朗坎恢裁词焙蚱嘶乩矗フ剖谛厍埃ЧЬ淳吹氐溃骸傲樽穑鞘侵钗皇ψ鹛匾庹偌摹!
那怪兽瞪了他一眼,“哧”的一声,打了个响鼻,一双大眼里眼珠居然转了转,倒像是人在动脑筋一般。然后不再理会三人,摇摇晃晃走到一边,在水潭边干地上趴了下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头伏下,晒着太阳,睡了过去。
青年道士示意惊魂未定的两人继续走,道:“灵尊是千年前我派青叶祖师收服的上古异兽,名叫‘水麒麟’。当年青叶祖师光大青云,降妖除魔,浅龉罅Φ摹H缃袷俏颐乔嘣泼诺恼蛏搅槭蓿闯莆樽稹!
说完,他又向那水麒麟处行了一礼,张小凡正看得出神,却被林惊羽拉了一下,见他使了个眼色,便也一起恭恭敬敬地向水麒麟行了一礼。
只是水麒麟头也不回,动也不动,倒是鼾声大做,怕是看不到了。
三人行完礼后,继续前行。走过高高石阶,远远便看到金色牌匾,上书着“玉清殿”三字。来到雄伟大殿之前,只见门扉大开,里边光线充足,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三清神位,气度庄严。
而在神位之前,大殿之上,站着数十个人,有道有俗,看来都是青云门下。众人之前,摆着七张檀木大椅,左右各三,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张,上边却只坐着六人,只有右排最后一张椅子处,空无人坐。
第五章入门
这时,殿内众人正在谈话,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带领张小凡和林惊羽来的青年道士在门外一整衣袍,恭声道:“掌门,各位师叔,弟子常箭,奉命将两位小……”
他话未说完,突然间在这神圣肃穆的大殿之上,竟传出一声凄厉呼喊,打断了他:“鬼,恶鬼!鬼啊!……”
常箭吃了一惊,但张小凡和林惊羽却是吃惊更甚,这声音虽然尖利难听,却是耳熟之极。
张小凡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冲进殿去,大声喊道:“王二叔,王二叔,是你吗?”
他心急之下,喊声中带了几分焦急、几分哭调,众人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
只见在人群背后,大殿一侧墙角,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抱头,紧紧蜷缩在角落之中,全身发抖,从手指缝隙之间,兀自传来“鬼、鬼……”的声音。
张小凡与跟着进来的林惊羽立刻都认出这人是草庙村里一个樵夫,姓王,排行老二,为人善良,整日笑呵呵的,对他们一班小孩也是极好,平日上山打柴之余,都会带些山间野果分给众小孩。
张小凡想也不想,冲了过去,跑到王二叔身边,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王二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村里的人都、都死了?
还有,我娘呢!我爹呢!他们怎么样了?你说啊!“
王二叔听到张小凡一叠声地追问,似是有所触动,暂时不再说那“鬼、鬼”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张小凡。
大殿之上众人登时耸然动容,一个个全都安静下来,就连坐在椅子上的人也有几人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这里。
只是王二叔眼眶赤红,尽是恐惧迷惑之色。他端详了张小凡半晌,却一言不发,紧皱眉头,似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这时,青云门中有人忍不住踏上一步,正要说话,却被身旁之人悄悄拉住。
张小凡见王二叔半天没有反应,只是死气沉沉地看着自己,心中大是着急,大声道:“王二叔,你怎么了?”
不料王二叔被他大声一喊,全身一抖,面上惧色大做,整个人突然连滚带爬地窜到一边,又是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哀号:“鬼,鬼,鬼啊!……”
大殿内叹息之声顿时四起,青云门众人脸上都有失望之色,刚刚站起的人也颓然坐了回去。张小凡还待追问,却被一旁的林惊羽一把抓住。
张小凡不解回头,却见林惊羽眼角有泪,凄然道:“没用的,他已经疯了!”
张小凡脑中“轰”的一响,愣在当地,做声不得。
林惊羽比他大了一岁,心思较为细密,向大殿中人看了一眼,见场中众人都身着青云门衣着,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多数人身有兵刃,以长剑居多。
其中在椅子上坐着的六个人,更是气度出众,卓尔不群。这六人中有三道三俗,尤其坐在正中那位身着墨绿道袍,鹤骨仙风,双眼温润明亮的,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了。
林惊羽当下更不多话,拉上张小凡,跑到那六人跟前,对着道玄真人跪了下去,“砰砰砰”叩头不止。
道玄真人细细看了他二人一眼,微叹一声,道:“可怜的孩子,你们起来吧!”
林惊羽却并不起身,抬头看着这神仙一流的人物,悲声道:“真人,我二人年幼无知,突然遭此大变,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能知过去将来,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小凡没他那么会讲话,而且此刻脑中乱成一团,也跟着道:“是啊!神仙爷爷,你要做主啊!”
众人听了,脸上都不禁露出微笑。张小凡自是童言无知,但随后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林惊羽的身上。
林惊羽小小年纪,身处大变,又面对道玄真人这般名动天下的高人,说话仍是井井有条,条理清楚,这份冷静远胜过寻常孩童,更不用说那一无所知,还把道玄看做神仙的张小凡了。
草庙村惨案,是青云门千年来未曾有过、闻所未闻之事,事情就发生在青云门脚下,青云门举派震动。
道玄真人接到报告后惊怒交集,立即召来其余六脉首座商量。此刻除去“小竹峰”一脉首座水月大师未来,其他五脉首座都在座中。
能担当青云七脉首座的人物,自然是青云门中的顶尖人物;而青云门中的顶尖人物,自也是这世间修真炼道之士中的绝顶人物。在座之人,个个都是目光如炬,此时都在心下说了一句:“好一块美玉。”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道:“这将来过去我是不知道的,但你们居住在青云山下,我青云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好好回答。”
林惊羽点头道:“是,弟子知无不言。请真人问话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林惊羽一呆,道:“回禀真人,我昨晚还记得在家里床上睡觉,但早上醒来却和小凡一起躺在野外一棵松树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小凡叫醒了我,我们一起跑回村去,便见到那、那、那个景象,就吓昏过去了。”
道玄真人一皱眉头,看向张小凡,道:“是你叫醒他的,那你又是如何呢?”
张小凡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到那里去了,醒过来看见惊羽在我旁边,我就叫醒他了。”
道玄真人和其他各位首座对看一眼,眼中都有迷惑之意。若有高人搭救,却为何只救这两个小孩,若不是,却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是说,你们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了。”
二人同声道:“是。”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叫了一声:“宋大仁。”
“弟子在。”一个青云弟子应声而出,高大魁梧,作俗家打扮。刚才他所站位置在一位坐着的矮胖之人身后,看来是那人门下弟子。
道玄真人道:“是你最先发现草庙村一事的,你便把当日情况再说一遍吧!”
宋大仁声音粗亮,道:“是。今日一早,弟子和几位同门师兄弟办事归来,御空而回。在经过草庙村上空时,弟子无意间低头,竟发现村里有二百多具死尸堆在一起,惨不忍睹。弟子等人连忙下去查看,只在村后找到这两个小孩,见他们昏迷不醒,便先让一位师弟送了回来。后来又在村边茅厕之内……”他手一指缩在墙角的王二叔,道,“发现了此人。只是他目光呆滞,精神恍惚,无论弟子如何询问,他都不答,只反覆说着:鬼,鬼,恶鬼这些话。”
林惊羽身子抖了一下,颤声道:“这位大哥,请问你们清点过人数了吗?”
宋大仁眼有同情之意,道:“我找到了一位平日与你们村里交易柴火的师弟,他对你们村里村民的情况很是熟悉。经他辨认,再经过我们点数,草庙村四十二户人家共二百四十七人,除了你们三人,都死了。”
尽管心里早有预感,但听到宋大仁明白肯定的话后,林惊羽与张小凡仍是禁不住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晕去。
道玄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左手轻拂,袖袍内飞出一颗红色小珠,飞到张、林二人身前,在他们额上心口滚了几滚,顿时一股清凉之气,透体而入。
不知怎么,他们心中原来紧绷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松,顿觉心力交瘁,忍不住便躺在这大殿之上,睡了过去。
道玄真人挥了挥手,站着的众弟子纷纷行礼,然后依次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下了他们六人。
这时,那矮胖之人道:“掌门师兄,你现下用‘定神珠’暂时安定了他们,但他们醒来之后,你准备如何处置?”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转头向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道人,问道:“苍松师弟,你意下如何?”
苍松道人身材高大,面貌庄严,是青云门“龙首峰”一脉的首座。在青云门中,除了道玄真人的长门,便以他龙首峰一脉声势最盛。
苍松生性严峻,除了管理本脉弟子之外,还兼管整个青云门中刑罚之事。青云弟子平日里对掌门道玄真人固然敬仰万分,但最害怕的,却反而是这个不苟言笑的苍松首座。
当下苍松道人两道浓眉皱起,过了一会,才道:“此事疑点甚多,急切间怕是查不清楚。但草庙村民一向质朴,我们不可对他们遗孤置之不理。我看还是把他们二人收归门下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两个孩子身世孤苦,我们是要照顾他们。只是我已多年不收徒了,不知哪位师弟可将他们收到门下?”
这时,那矮胖之人,即青云门“大竹峰”一脉首座田不易,道:“掌门师兄,依我看来,最好不要让他们二人同归于一人门下。他们身世相近,若待在一起,每见对方,都会想起往事,如此戾气不绝,只怕日后不好!”
道玄真人想了想,道:“田师弟言之有理。他二人小小年纪,遭此大变,我们当要好好化解他们心中怨恨,如此的确不宜让他们共居一处。那就需要两位师弟来收留他们了。”说着,他向众人看去。
只见其他五脉首座,以苍松为首的众人目光几乎同时都落在了林惊羽的身上,溜溜打转,不肯离去,却无人去理会一旁的张小凡。
修真之道,资质极其重要,世间常有所谓天才悟道,即胜过百年修行一说。而青云门人,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当年青云门穷途末路之时,只靠一个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虽年纪轻轻,但天资过人,参破前人古卷,修行远胜于历代先人。把一个小小青云门,搞得生气勃勃,兴旺无比,到如今更是天下正道领袖。
此外,名师固然难求,但资质上乘的弟子同样难得,林惊羽天资过人,根骨奇佳,这青云门各脉首座自是一眼便看上了。
安静了一会之后,那田不易咳嗽一声,道:“嘿嘿,掌门师兄,你知道我大竹峰一脉一向人丁单薄,那我这次就替你解决了一个吧!”
说罢,手正要指向林惊羽,却被身旁的“朝阳峰”首座商正梁抢先起身,挡在了身前,对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今日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与他极是投缘,想是与他有宿缘在,不如便让他投入我的门下吧!”
青云门历史悠久,各脉表面和气,但内里都有互相较劲的意思,眼看着这林惊羽资质过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下一个青叶祖师,何况收入门下最差也只是多个弟子,却不会让其他各脉得到机会。
本来以道玄真人的威望修行,谁都是不敢争的,偏偏道玄自己说了不收,这种好事哪里可以错过?
当下商正梁话音刚落,便有“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在一旁道:“商师兄,你门下已有二百弟子,个个都与你有宿缘的话,你的缘分未免也太多了。”
商正梁脸一红,正要说话,田不易却抢先道:“天云师兄说得对啊!说到弟子人数,你们最少百人以上,我大竹峰一脉却只七人,太也不像样子。不如……”
这时苍松道人却打断了他,道:“田师弟,这两个孩子身世如此可怜,我们要给他们的是最好的照顾,而不是顾及我们自己什么人数多少。”说完,他转头向道玄真人一拱手,道:“掌门师兄,这孩子的确是块好材料,请让我将他收入门下,我必悉心教导于他,令他成才,以告慰草庙村诸位亡灵。”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田不易、商正梁等人心里都暗呼不妙,果然过了一会,道玄真人果然道:“苍松师弟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他投入你的门下吧!”
苍松微微一笑,道:“多谢掌门师兄。”
众人看在眼里,他们与苍松同门已久,知道苍松平日不苟言笑,今日微笑已是内心极为欢喜,都不由得暗暗气恼。只是道玄真人说了话,而苍松的龙首峰一脉实力又大,只得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道玄停了一下,又道:“那这另一位……”
商正梁咳嗽一声,闭上眼睛;天云眼看大殿的天花板,似乎突然发现那里的图案特别美丽;田不易嘿嘿干笑了一声,忽然睡意来袭,便要沉沉睡去;而刚才还没插上嘴便已被人抢走的另一脉“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干脆便入了定,似乎从一开始便没理这里的事。
只有大获全胜的苍松道人冷冷看了众人一眼,但眼里却都是笑意。
道玄真人不禁也有些尴尬,但他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个资质差你们难道就不要的话,只是心念一动,立时便找到了一个替死鬼。
“田师弟。”道玄真人的笑容在此刻看来如此和蔼。
田不易心头一跳,立刻跳起,正要说话,却被道玄真人抢先道:“草庙村之事是你门下弟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