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桃
钓桃
况红英
坝边几株桃，枝叶繁而密，果实大且多。但它们倚着坝壁而生，壁下又是一口鱼塘，水深深的一潭。“菡萏盈池听蛙鼓”倒是蛮不错，只可惜那些靠外侧的红熟的桃儿可望不可及，咫尺之近也就变成天涯之遥了。
“想吃桃，是不是？”弟弟架着我没了镜片的那付老式眼镜，两手叉在腰间。
我没有理他。难道你不想吃？小时候你偷来的桃子不是和着那吃得吃不得的桃核都嚓嚓地全部粉碎了吗？
望着他叉在腰间的双手，一组迷朦的镜头缓缓向我眼前推近，渐见明晰，曾在那样的时节――林间流过一卷卷闷恹的南风。当暮色开始溶化归鸦的翅膀，饥饿的鸽子开始咕咕地啄取夕阳的瞳仁，弟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实施他的“紧急行动”。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几个猫攀猴跃纵到邻家，颤颤的桃树枝上。很快，他总是三蹦两跳着满载而归，把战利品交到放哨的我的手中。我们便一起嚓嚓嚓地大嚼起来。这时，弟弟撩开覆住他清秀面孔的长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姐，偷桃子的时候你不要去，我比你小多了，不怕他们发现，我还不懂事啊！”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等会我给你钓几个。”弟弟突然笑了，小家伙的笑声淹没了我的回想，我也笑了，现在你该懂事了吧？我可以不着急，但桃儿毕竟不是鱼儿哪，要学一休，请便吧！
望着桃儿干吞口水有什么用，我又不口渴。支开一把折叠椅，我看见了哪窥颜而语的飞雀，那蜷成一团的黄猫，那时不时伸个懒腰打个呵欠的小，那翩翩的燕和双双的蝶，那森森的竹还有萋萋的草。忽然，“呼！――呼！――呼呼！”弟弟舞着一截斑竹棍重又立在我面前，把两个扯直了脖子打架的公鸡吓得拔腿就逃。棍子长约两米，苍青色，又硬又直。我一看，也逃了，我可不欢迎“武汉儿”。
但是“武汉儿”欢迎我。“姐姐，我钓的桃子。”弟弟再一次来到我面前，神满气足、摇头晃脑。
“小桃长得嫩夭夭，红白的桃儿多肥饱……”掌中握着那果子，摩挲着它细细的绒毛，我大为疑惑，这真是从那角蓝天下取来的？
弟弟出示了他的“渔具”，苍青色的又硬又直的斑竹棍，棍端有个孔。弟弟解释说，这个孔是以木工专用的钻孔器打的。孔内插着一股粗壮的黑铁丝，铁丝伸展出将近半寸光景时，它被扣成了一个圆圈，单股变成了双股，拧得紧紧的。当然，圈比桃子稍大一些。铁圈上绷了一塑料袋，袋口平面与铁圈平面叠合。这样，目标一旦上钩就立即罩进“安全网”。“我们可以万无一失，频频得手。”弟弟甩着我那付旧眼镜，故意朝我做个夸张的动作。塑料袋上蹦着一个五彩斑斓的唐老鸭。这不，它的扁嘴巴正凑向袋口迎接猎获物的到来呢！到了工程的尾声，弟弟在塑料袋上绕一根钓鱼线，把线牵引到竹竿的另一端，末尾系上一个亮闪闪的小小拉环。
分分寸寸的阳光，轻轻悄悄的洒落，不知是我拉着弟弟，还是弟弟拉着我，我们很快跑到绿意蒸腾的桃树跟前。弟弟把竹竿向繁森秀茂的桃叶丛中探去，叶子抖抖索索，一个大而红的桃子卡在塑料袋里。我扣住拉环，一扯――
“噗”地一声！
桃柄掐断，桃儿擦过唐老鸭的扁嘴巴落在塑料袋里。
钓上来了！
迄今为止，我只钓着了一条鱼，而且它是别人帮我提上来的，摔得半死。但是，我钓了多少枚“夭夭”的桃子呢，我真的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