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姐姐睡!”
小时候我总是哭着喊着在妈妈面前嚷道。姐姐牵起我的小手,说:“弟弟,别怕,姐姐陪你。”
姐姐比我大两岁,那时我那么小,可我自己知道一个词叫“忧郁”。我是在姐姐的眼里读出来的。她在我心里是忧郁的天使,是一切。柔长的发丝披在白色连衣裙上飘逸,圆嫩的脸蛋请丽的脸色。姐姐总是很少说话,她不和爸妈谈心,不和陌生人闲聊。她总喜欢一个人蹲在木头门边抚摸家里的小狗白梦。白梦是姐姐给它起的名字。
妈妈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天啊天,我作什么孽了!”她说我学会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喊的竟然是姐姐的名字――左露。还好的是,我会和爸妈说话,比如我要吃饭要玩耍都要和他们先说一声,而姐姐不会,妈妈大声责骂她,她还是不说话,于是姐姐就经常挨饿了,也许她现在的身材是饿出来的吧。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把饭菜盛好端给姐姐,她会盯我很久,那眼里写满了语言,但我读不出来了。有时候她接过饭碗大口的吃起来,看起来很饿的样子;有时候她却把饭菜都倒给白梦吃。
我四岁的一天。天空阴沉沉反对,像是欲哭无泪的。爸妈在田间劳作,我偷偷的盛了饭菜,姐姐坐在门槛上。
“姐姐,今天的饭不许倒!”我命令似的对她说。
她盯了我良久,然后低下头小口吃起来,犹如爷爷品茶的神态。
“好吃。是你做的吧?”姐姐涂突然仰起头,忧郁的眼里略露光点。
“你怎么知道?”我盯着那碗有点糊的饭,诧异着。
“因为好吃。”她一气答道,又说了一句未完的话。“弟弟……”
弟弟?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喊我,以前她只叫我的名字――左天。我高兴的笑了,发现阴天里的风好感人,没有阳光没有雨露夹着纯洁的空气沁人心脾。
“姐姐?”我和按她。
“嗯。弟弟,今晚不要和你爸妈睡,来和姐姐一起,好不好?”她一脸肃静的说。
“好。”我直点头。
“妈,我要跟姐姐睡。”那天晚上,我很直接的对妈妈说。妈妈先是一瞪,然后吃惊的说:“不行,你姐她喜欢一个人睡!”
“不,姐姐叫我去的。”
“不行就是不行!”妈妈似乎生气了。
“爸,我要去。”我哭嚷着转向爸爸,“我要去……”
爸爸取出嘴里的烟,在空中弹了一下,尘灰飘飘纷纷的落下。“去吧……”最后他颔首说道。
我兴冲冲的跑往姐姐的房里。
“弟弟,姐姐这比爸妈那好些吧?”姐姐抚着我的头,我感觉现在的我很像白梦。
“嗯。”我答道。
“那以后每天都和姐姐一起睡,愿意吗?”她把被单往我这边牵,把我盖得严严实实的。
“好。”
“弟弟,为什么对姐姐这么好?”她轻轻的问我,把手放在我的身上。
我蜷在被窝里思考,却什么也想不出来,我说:“不知道。我喜欢姐姐。生下来就喜欢似的。”
“左天,昨天,弟弟的名字真好,嘿嘿。”我听见姐姐冷冷的笑声,“为什么妈妈给我取个这么难听的名
字?”“姐姐,左露,做露珠,不好吗?”
“做露珠?弟弟怎么会想到这么解释?倒也好听了,呵呵。”她喃喃笑着,“快睡吧。”
……
往后几天,我都一边哭一边喊的从爸妈房里跑了出来。时间久了,便直接进姐姐的小房子,爸妈都不再说什么。
11岁那年,我们搬家到城里。离开了那土房子、木头门,那浅浅的草坪,那深深的树林。爸妈睡一间屋子,我和姐姐一人一间。一开始我好高兴,很激动的一个人钻进自己的屋里,坐着躺着高兴,探着脑袋看白白的天花板,绿色的电灯贴在上面。
夜深了,我依然不眠。我想起姐姐抚着我时的延伸,想起她说:“弟弟,那以后每天都和姐姐睡。”
我掀起薄薄的被单,爬起来,推开窗帘,夜是黑色的,没有星星。姐姐以前常常半夜把我叫起来说:“弟弟,看看天上。”我望过小窗子看见满天星星,天是深蓝色的,那样的画像姐姐的眼睛。
悄悄的拉开门,我摸黑溜到姐姐的屋前,轻轻的推开她的房门,灯却是开着。
“姐姐。”我看见她站在窗前,双手趴在窗台上。她穿着白色的睡裙,两只纤细的手臂在灯光下似水如云。她的头发垂在腰间犹如一条黑色瀑布扣人心弦。
她听见我的声音后转过头来,我盯着她,突然感到很害羞,原来姐姐长这么大了,她真的好美。我不该直接进来的!
“弟弟,这里看不见星星。”她凝视着我。
“嗯。”我看着窗边说道,“早点睡吧,姐姐。”
“你呢,不同姐姐一起睡吗?”
“不,不了……”我不知道害怕什么,但我好想说“要”。
“为什么?”她的声音急促了一些。
“现在有自己的房间了呀。”我嗫嚅而语的退出姐姐的屋子,心里想着,姐姐还会在那里站多久?
逝者如斯夫,一晃光阴流到了十七岁。
姐姐有男朋友了。那个人从没到我家来过,姐姐把他的照片给我看。很帅,我一看就嫉妒的。
“姐姐,你和他之间有话说吗?”我问姐姐。
“没有。”
“那为什么答应他了?”
“他说不说话就是默认。”
“姐姐喜欢他吗?”
“不知道。”
我不再问了,只说,姐姐,一定要开心。
但她的眼里还是那片忧郁。从小到大。
姐姐早开始自己去端饭吃了,即使被妈妈训了一顿她也会自己去端着吃。
有一天,她哭了。
一上午都在房里哭着,我偶然经过都听见她的幽泣声。妈妈叫她吃饭,但她不出来。妈妈也发火了,大声说姐姐,然后妈妈自己吃了起来,吃完了就气冲冲的出去了,爸爸也不在家。
“姐,出来吃点饭吧。”我在门外喊。
回答却只有抽泣声。
我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夹上菜,走进姐姐的屋子。
她枕在床边,抬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盯着我。
“姐姐,今天的饭不许的傲!”我命令似的的说。
她咬了咬下唇,泪水又哗的涌出来。稍许,她平了一口气,说:“弟弟,还记得白梦吗?”
“当然。”
“你知道它去哪了吗?”
“不知道,它不是自己跑丢了吗?”
“不是,是我杀了它。”姐姐拭了一下泪水,说,“搬家前我杀了它,埋在后山的一个坟前。”
“啊?!”我很不明白。
“那坟,是我妈妈的坟。”
“什么?姐姐……”
“你听我说完。你出世的前几个月我唯一亲人妈妈因病而死,然后你的爷爷就收养了我。但你爷爷老了,所以把我交给你的爸妈。”她呼了一口气,接着说,“白梦也是妈妈生前养的狗生下的一只小狗。白梦属于那里的,它的一生就是一场空白的梦,和我一样。可能你说的很对,我是露珠,早晨过了就走了。”
“姐姐,我不相信。”我真的很不相信。
“那我还告诉你个事儿,我和他分手了。”姐姐抬起右手松开,里面一堆纸屑,那应该是姐姐以前那男朋友的照片。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对他说,我和一个男孩子一起睡了七年。”
“姐姐,我们是姐弟啊!”
“可你毕竟不是我弟弟。”她揉了揉眼睛,接着说,“虽然你爸妈一直都不真心关心我,可我还是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的。”
“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和他们说话?”
“可能是吧。”她再低下头说,“你知道吗,看见你我就想起昨天,想起妈妈,想起白梦;想起那几年你给我做饭,想起晚上你带走我的孤独。弟弟,不,左天,那些都不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一直把我当姐姐呢。呵呵……”
“你先吃饭。”我把饭端到她面前,屋子白白的墙,东西摆设得特别整齐,我心不在焉的环视着。
“哦。”她端起碗,还没吃又说起来,“左天,以前说的话还记得吗,你说,你喜欢我。”
我竟然没有任何迟疑,似乎早准备回答了:“我一直都喜欢姐姐,这些年我做梦都是你给我牵被子。但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我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就回去陪白梦吧,因为这一切都成了白日梦。”
“不……我……”我盯着她圆美的脸,久久的盯着,而她却也抬起头来,我转身望着墙壁,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你。”
此时门突然响了,开门的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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