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残缺的阳光

初一(10)班王哲楷

我是一株青草,一株长在岩缝里的青草。

我的家在一片草地上，遍地长满了茂盛且绿得发亮的青草。那些青草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随着微风的轻拂而悠哉地摇头晃脑。幸福的光斑在他们身上跳动着，那份满足与愉悦似乎要从眼角溢出，俏生生的，亮晶晶的，滚动在草端。

但，这被施了魔法的诗意画面不属于我，从来都不属于长在这狭小阴暗里，一点点被蚕食、绝望的我。

属于我的岩石是个又大又笨的丑石，黑黝黝、冷蹦蹦的。他不仅挡住了我的阳光雨露，使我从小生长畸形，而且常常压得我全身麻木，喘不过气来。他像是专门来压制我的绞刑架，把我残存的希望、梦想一块一块地绞成碎片，碎了一地，满满一地。

从此，我便不再与命运抗争，这株疯长了几年幻想的草似乎终究还是要夭折。或许我只有和我的先辈一样，在岩石里悄无声息地发芽，悄无声息地枯萎。

这些都是我在岩缝里的同伴告诉我的。那些野草泥沙真是些可爱的家伙，他们极为熟悉这里的一切，从我出生开始他们就为我订好了生命轨道——挣扎，服从，死亡。的确，我一直走在这条路线上，一丝一毫都不曾偏离。自从我向命运低头后，就渐渐和他们熟了起来。我们常常在一起捉小虫，玩沙子，盛露珠，雨天时泥沙们常常来回流动为我们带来些新的消息。我一度沉醉在这愉快的生活中——不必整天仰着酸痛的头只为迎接一两滴雨珠，不必因忍着疼痛竭力攀上岩石而被割得鲜血淋漓，更不必忍受周围繁茂的青草因见识了我的无能而哈哈大笑。

嗨，我就是一株倒霉的青草，生来命运就不好，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走出这块岩石的。至少，我比周围的野草和泥沙的处境好的多吧！我时常这样安慰着自己。

或许如果没有那一天，我的人生轨迹真的和野草们所预测的一样吧。直到那一天……

午后，幸运地饱食了几滴水珠，正和野草们玩着石子牌。忽然，一束久违的阳光暖暖地斜射在我左半身的叶片上，一股暖流从心中喷薄而出。虽然那只是一束残缺的阳光，也足以让我禁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石子，享受着阳光的舒适。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旁的野草也赞叹着说。

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岩石外兄弟姐妹们跳舞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着笨拙的身躯，想使自己的右半身也能在阳光下自由地起舞。这时，岩石口上冒出了几个绿油油的小脑袋：“哎呦，你这个杂种也在跳舞啊！”“你会跳吗你？你有那个能耐吗？”“还是赶紧歇歇吧，别丢我们青草的脸了。”一句句刺耳的话语打碎了我的梦，我无力挣扎，环顾周围的野草，似乎也看见了一双双戏虐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垂下了头，默默忍受着所有的痛。

“你是一株青草，你就是一株青草！为什么要自己先否认自己呢？”我听到了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抬起头——原来是岩石!我犹豫不决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肯定与期待。到底应该何去何从？我从不擅长思考，眼皮支撑不住，困倦地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自己没有变成茂盛的青草，却变成了一朵洁白中带着嫩黄的兰花。我长得又高又壮，高到可以傲视所有茂密的青草。阳光瀑布般地倾洒在我身上，从未有过那样的温暖，我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你是一株青草，你就是一株青草！”这是那个梦最后的话。

是啊，我就是青草，我不比外面的青草差，我甚至可以比他们更强。我不可能和野草泥沙同流合污，我们不是一类的。我是高贵的青草，从来都是！我要证明，证明给他们看，证明给我自己看！

当我睁开眼睛，跳起来时，意外地发现昨日的阳光依然在那同一个角度向我射来——原来，是岩石向左边移动了两毫米，给我了这一束残缺的光线。“孩子，只要你愿意，这束光一定全都属于你！”岩石温和地说，“以前的日子都在考验你的韧性，你输了，输光了本钱。没关系，今天和未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只要你不输……”

“我一定不会输的！

不输……

于是,我又重新开始了攀爬，不顾风吹雨打，不顾野草泥沙的劝告和怀疑，不顾同类的讥讽和嘲笑，毫不迟疑地一步一步往上爬。风沙刮得我的脸生疼，石壁割破我的腿无数次，骄阳火辣辣地吸干了我所有的能量，突来的暴雪甚至使我昏迷了三天三夜。无论怎样，我始终守护着那一缕残缺的阳光，无论何时，它都夜以继日地支撑着我艰难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疲惫不堪地倒在了地上，只觉得一束阳光彻彻底底地温暖了我的心房……

那一夜，我似乎又梦见了一朵洁白的兰花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翩翩起舞……

苍鹰悠悠地擦过蓝天，一晃就是十几年。一天，一行旅客来到这片草地上小憩，忽然，有一位游客叫道：“那里有一朵兰花！”人们纷纷围了上去：“真的是兰花！”“没错！多伟大的花，开在这样一片在山谷一线天里的草地上！”“是啊！这是个奇迹！”

我笑了，抬头仰望着一线天外的天空，阳光似乎很耀眼，似乎不再那么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