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十二年了,我有一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
那年我上初二,一天中午放学后,在村口,我碰到邻居王奶奶正叉腰吆喝,肯定是家里丢东西了。村里人都有这样一个习惯:家里少了鸡呀,鸭呀什么的,总会满村里吆喝,希望别人听到,都能回自家笼里、圈里找找。有的话,就把它给放了。但是,希望往往很渺茫,很少有人能找得回,所以,吆喝个一两天,就无声息了。
“谁拿了就给我送回来!不然,我骂你祖宗八代!”
她家到底丢了什么,瞬间便由吆喝变成了破口大骂。
见母亲和几位婶子,嫂子在不远处站着,我凑上前去:“娘,她家丢什么了?”
“钱!两千块钱。”前院张嫂快人快语,“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
啊!两千块钱,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好奇心使我想问个究竟:“在哪儿没的?”
“说是在家里。”
“不可能!院墙那么高,谁会上她家里偷去?”
“就是……”
“在路上丢了也说不定呀!”听大家议论纷纷,我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母亲从我身上扯下书包,说:“快回去写作业吧!下午还得上学呢!”
我跟随母亲回了家。
身后,王奶奶的“狂响曲”愈演愈烈……
在这天中午的饭桌上,我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那两千块钱。
“现在哪像过去呀,这钱谁见了不眼红,咳……咳……王大娘想找回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咳咳……”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咳嗽起来就没完。
我附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娘,我要是拾了那两千块钱就好了,我给爹瞧病。”
“这孩子,吃你的饭吧!”母亲说完起身给父亲盛饭去了。
第二天,王奶奶的“狂响曲”又开始了,而且越骂越凶,搅得我一整天饭也吃不香,课也没听进去。走在路上,总忍不住朝地上多瞅几眼,看看我能不能幸运地拾到那两千块钱……
第三天,王奶奶在村口放了一个稻草扎成的草人,还在草人前身叉了一把小刀,后背贴了难听的诅咒。
这招倒新鲜,吸引了不少大人孩子驻足观看,但很快便皱皱眉头拉着孩子离开了。只有王奶奶一个人在那里骂着……
晚饭后,我回小屋做作业。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身渐渐走近。我头也没抬:“娘,您先睡吧!还有一题马上就好!”
“果果,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了看母亲,她搓着衣角,显得这么紧张,这可是我这辈子头一回见过的。
我赶紧放下笔,拉母亲在床边坐下:“怎么了?娘!”
母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厚厚的东西递给我,外面是用一张脏兮兮的大手帕包着,打开一看,全是“大团结”,整齐地用纸条捆成两沓,每沓都有大拇指那么高。
“娘!这是……”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难道母亲她……
“不!果果,这是在咱家厕所里拾到的。”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恍然想起,这一片只有我家的厕所最干净,而且又处在路口。母亲每天傍晚都要清扫一次,然后用水冲净。不光邻居们,从这儿经过的人大都会在这儿方便。
我没理由不相信母亲。她说,那天她去打扫厕所,看见了这一包东西,不知是谁的,便决定先收起来,等第二天交到派出所。可是第二天一早,王奶奶难听的诅咒让她的脚步缩了回去。要是当时说出去的话,肯定是百口莫辩。
一想到王奶奶的诅咒,想到那个令人发指的草人,想到父亲,我一把把包抓到怀里,狠狠地说:“不要给她了!谁让她骂得那么凶。”
“果果!”母亲把包拽了过去,“咱可不是那没良心的人。”
母亲把手帕认真得铺好,把钱一捆一捆放齐,又重新包好。一边包,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果果,今儿个告诉你,是想让你帮娘出个主意给还回去。我想了好长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我不吭声,掉了眼泪。我想到了父亲:“爹呢?”
母亲抬头朝堂屋望去,这时,从屋子里发出一阵熟悉而又令人心碎的咳嗽声。“我就是摔锅卖铁,卖房子卖血也要把你爹的病治好!”
我听得出母亲言语中的坚定。
凌晨三点,我披了件衣服起来了,母亲为我打开房门……
六点多钟时,小丽找我去上学,异常兴奋地告诉我一个新闻:王奶奶丢的钱在她家下水沟里找到了,村口的草人也没了。
我转身看了看母亲,她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
我用眼神告诉母亲:这是咱娘俩永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