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清楚,那还是我四岁时干的蠢事。
爸爸在院内的葡萄架下支起一张粉绿色的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高脚玻璃杯,满满地倒上一杯高梁大曲,由于倒得太猛,酒由杯子里溢到桌上,爸爸顾不得卫生不卫生,弯下腰把嘴放在桌子上“吱”地一声,便把桌面上的酒吸进嘴里,美滋滋地咂着嘴说:“啊,真香!”说着,走进厨房整治“酒菜”去了。
我一直站在屋内一张小床上注视着爸爸的一举一动,看见爸爸喝酒时那快乐的样子,我想酒一定比牛奶和可乐好喝。每次爸爸一喝起酒来,如果这时妈妈不让他喝的话,他就会变得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羊一样央求妈妈:“亲爱的,让我喝一杯,喝完后,今天刷锅洗碗的家务活,我全包了。”
我问过爸爸:“酒顶好喝吗?”爸爸兴致勃勃地说:“那还用说,酒是天河水儿,喝了长智慧。古代有个大诗人叫李白,喝一斗酒能做一百首诗。”“那我也要喝酒,成为大诗人。”爸爸听到我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立刻用双手护着酒杯,像说快板书似的。有板有眼地说:“酒是仙人泪,小孩一喝就得醉,喝醉杯,夜里睡觉准尿床,尿湿了床,妈不依,提腿扔你到辽西,辽西有个大乌龟,一口把你吞进嘴。你被乌龟吞下啦,怎么再和爸和妈……”爸爸一说一长串,说得合辙押韵。我知道爸爸在蒙我,可又说不出道理。今天看见爸爸又要喝酒了,决心非弄一杯尝尝不可。瞅着爸爸进厨房去了,我光着脚丫下床跑到院中小圆桌旁,端起酒杯,一仰脖,把一杯酒咽下肚,接着便跑进屋里藏起来。说实话,我喝得太猛,只觉得酒有点辣,又有点香,比我生病时妈妈让我喝的药好喝多了。
这时,爸爸端着一盘西红柿拌白糖回来了,笑眯眯地捏了一块放进嘴,端起酒杯想喝,却发现酒杯是空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说:“真没出息,还没喝就醉了!”说着又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口,转身出去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又跑到小圆桌前,端起第二杯酒,一仰脖又喝了个精光。这一回,我没忘结空酒杯里倒满酒。当我回到屋时,觉得身子像驾云似的,飘飘悠悠,一头倒在小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和小伙伴去解放公园,玩得快活极了,一泡尿憋得难受,到处找不到厕所,蹲下便尿,啊呀,不好,身子下面湿乎乎的……
我尿床了,醒来以后,已是半夜了,只见妈妈抱着我,口里还冲着老爸嚷:“你这个死鬼,真是越来越没条没理,自己灌‘猫尿’还不够,还让四岁的孩子也像你一样。”爸爸像一个犯了大猎误的孩子一耷拉着头,一声不吭,我哭着央求妈妈说:“别吵了,是我偷喝了酒,妈,您别把我扔到辽西好吗?辽西的大乌龟吞了我,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呜呜呜……”
妈妈看着我可怜的样子,禁不住哭了,可是我还十分认真地说:“我再也不偷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