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光荏苒很多载,他依旧不愿去回想,当年她嫁衣如火,血薇之下,唤的那声“子寒”是有多凄凉,那是伤,不去想,却能痛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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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这般污秽,王爷……”第二次,她再去看那嫁衣,已经不复那时的喜悦,心中不起波澜,平静淡然。“这,又是何必呢”
“挽离姑娘,王爷这次的聘礼,下的可还满意”
“自然,满意,如何不满意”她想要的,她以为他懂
“挽离,你若不愿,我定不会强求”揽月阁,男子倚门而立,语气轻柔,眼神却死死盯着挽离,不肯放松,生怕错过一个表情
挽离寻声望去,对上他的视线,别开了头,“奴婢不过一个贫贱之人,怎敢违抗王爷您的命令”她有用,他让她身败名裂,她无用,他又来娶她,真当她是个玩偶,任人宰割,不痛不痒么
再不看他们,转身的瞬间,一滴清泪划过面颊,冲开脂粉,形成一道污迹
“王爷,不过一介烟花女子……”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的提醒到
门不当户不对,他贵为王爷,皇室怎么允许娶一戏子为妻“此间事了,终是我欠她的”
这次,无论对错,他只能走下去,对不起,挽离……
“小姐,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喜服”
挽离闻言,接过托盘。金线描边绣的鸳鸯煞是好看,布料,针法,她摩挲着,竟是七秀坊的
现在的他,娶她,又有几分真心
记得初见时,烟雨江南,烟柳画桥
她音容笑貌,京城揽月阁作得魁首,笙歌伴舞
他闲来无事,闻城中有一青楼开业,便去瞧瞧
她初次登台,着一白纱蒙面,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一舞水袖,抬手投足间,风情尽显,迷了他的眼
不由得拍手叫好,“如此惊鸿的舞步只应天上有”
挽离停驻,本恼谁这么不识趣,却见一男子,白衣温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挽离竟红了脸,微福了福身“公子谬赞”
“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温子寒”
挽离瞪了眼调笑她的姐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无姓,只名挽离”
后来,他从不忌讳这是烟花柳巷,时常到揽月阁捧场,每每只点她一人弹琴赋诗
一日,她听闻因为联姻他要娶铖狨国公主为妻,她自知,青楼女子,不该有奢望,一言不发,在赌,赌他在乎她
“挽离,我要成亲了”
挽离眼神闪了闪,依旧握着琴,不动声色
“身不由己,皇命不可违”
“子寒……”
“挽离,你可否在成亲那日拖住公主”,温子寒唯恐她不答应“这事一过,我就娶你为妻”
挽离盯着他的眼睛,他有些发虚,“好”
成亲那日,她不顾一切在街上拦住公主的喜轿,只是想拖延时间,却被当做刺客关进了大牢
她在牢中苦苦等了两天,她知道他有他的身不由己,等来的,出乎她的意料
狱卒将牢门打开,而后
“啪”他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一个贱人,胆敢拦截公主的喜轿”
她不敢置信,泪水溢满眼眶,并不滑落“子寒……”
“滚,子寒也是你叫的”公主一脚将她踢倒“来人,押进军营”
“是”
挽离转过头,绝望中,温子寒满脸温柔笑意,不是对她,她闭上眼,沦为军妓……真讽刺
她在军中不吃不喝,困了三天,以死相逼,才捡回一条命,只是,心已碎,不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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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嫁给他,那铖狨国的公主呢,会容忍有人与她共侍一夫么,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他又在耍什么手段,告诫自己,不能心动,他不属于她……
“小姐,早些休息吧,明日赶早呢”丫鬟说着吹熄了蜡烛
夜,也是那么孤寂……
第二日,还没五更天,她便被喜婆拉了起来,梳发,换衣,描眉,上妆
“小姐这淡妆更衬的仙女一般”镜中的挽离肤如凝脂,眸若星辰,唇如朱丹,喜婆不禁喜笑颜开
挽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接过胭脂又重重的画了层浓妆
“小姐这是……”喜婆不禁皱眉,画这么浓的妆,果然是青楼女子
喜婆的神色挽离都看在眼中,她不在意,画浓妆,不过是为了掩盖脸色的苍白,自己的脆弱,仅此而已
若是除了这张脸,果然要出嫁的女子是最美的,她想
“新娘出来了”
温子寒回头,她嫁衣如火映着天边的朝霞,立在轿边,她真的很美,他默然
只是,如果你知道这次的行动,会不会恨我……
出了城,到王府,要经过一片郊外,可见王爷多不受宠
挽离撩开喜帕,透过帘子向外望去,草长莺飞四月天,青草铺地,路边两排新柳随风拂动,宁静祥和
走在前面的温子寒蹙了蹙眉,缓缓停下,耳边忽然传来的破空声给寂静的气氛蒙上了肃杀
温子寒抄起佩剑转身险险挡下,来不及向轿中的人提醒一句便飞身前去,剑到之处,腥风血雨
挽离感觉出不对劲,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轿在的世界腥气缭绕,血肉横飞,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子寒正奋力的抵抗敌人的攻势,却未曾发现有一人置身事外,直直一剑向他后心刺去
“小心——”
挽离眼一眯,不顾危险直接冲了出去……在前一秒挡在了子寒身前
“嗤”她只觉胸口一痛,两眼发黑,天地之间骤然昏暗,一个趄趔,让她意识清醒的是颈边刺骨的凉意
“温子寒”黑衣男子一个动作让她喘不过来气“你的小新娘可是中了我唐门的染青,想要解药就把玉玺交出来”
染青,药效极快,唐门的独门剧毒,中毒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全身浮肿,骨肉青中范黑,最后一点一点的溶解,化为一滩肉泥,无药可救
挽离才知道,这次的娶亲竟然是为了掩护温子寒护送玉玺的借口,他会如何抉择想必毋庸置疑,挽离看见子寒的眼中闪过隐晦的光,曾经无数次让她不明所以,现在,她忽然懂了
“她的死活,与本王何干”
只一句话,即使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她仍然抱有一丝微乎及微的期望,曾经,他与她吟诗赋词的温柔细腻,体贴,心疼,的确存在过,目的达到,便不复存在
“子寒”
温子寒,你到底有多少面是我不曾了解
她本不应该再相信他,相信他为了补偿而娶她……
挽离,你是有多傻…….挽离心中,再无感,不过凄然
或许,他对她,有过愧疚,有过同情,而她的一厢情愿正是他心安理得理所应当利用的理由
很多年后,王府上下再不提关于挽离姨娘的一切,他,终是欠了她一个情,这个情,唯有命能还,她,是他的伤疤,不去碰,依然会疼
他今生,再听不到她为他吟诗,为他弹曲,为他献舞,叫他一声子寒,听不到她临死前的呢喃“若能来世,与君长绝”
高三:君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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