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册的尖顶山下有我家的一处老房子。分为两个部分,而且还是对街而临的。
面朝尖顶山而站,街的右侧的老舍是一处主宅。踏上青白色的石板铺就的门槛,便感觉到无限凄凉和清冷。也不知是历史的风的吹却,还是这石板本身的温度。一人高的木门单薄而矮小,看起来弱不经风,门上没有刷漆,露着一圈圈的岁月的转轮。跨过门槛,走进的是连通院落的,像窑洞一样的处所。这地方昏暗而寂静,房顶比门稍高却也是很低的,墙上原本的白色如今已是一副颓废的斑黄,就像是岁月的印迹。一阵风过,像是暝暝中的某种暗示,可我却一点什么也没有想到。木门“哐啷”一声关住,那现实中的车水马龙便就真的被隔绝了,没有了绝迹。如此我就只能向前走,看看到的是历史的哪个支流。
这通道很短,只两步一转身的距离就又见了光明。
院落中为空地只在一人多高的砖墙边有一棵槐树。阳光很好,透过槐叶也能漏下余光,而将余光连接起来的是这年月的斑驳。站在树下,抬头。土红色砖砌的墙的另一边是另一个古老的故事。这个故事我无从说起,只因为一道墙将一个宅子分开之后,我就没有身份去询问另一边的世界了。是的,很多年前,有一个大院落,四面都是客舍,只在院子中间有一棵槐树。现在一道墙就什么都变了。总让人有点物非人是的落寂。
物非人是。几十年的摆设,变了又变。几十年前的人,现在还是那一个,孤孤单单。院子里的四间房,如今只剩下三间,用着的就只是一间挨着门厅的。屋子很小却放了三张床,三张床中真正用着的是一张铺白单的小窄木板床,也是挨着门的。住在这里的人,很老,老得全身都起着皱,身体机能都或早或晚地退了休。一个人住着是很孤单的,幸好隔壁住着的一个疯子,与他一样很老的,却也是很有活力的,很日不思倦的叫嚷着。告诉他,也真的告诉他了,“还不会死呢!”
可是,突然的一天,疯子走了。隔壁的房子给了兄弟的儿子。他便像得了某种暗示似的,张罗开了。所有多余的家具都卖了,所有的积蓄也都拿出来了,买了一口很讲究的硕大的黑漆棺材。2000多元,明明很贵的东西,他却笑了。
他害怕孤单,就摆了三张床。害怕黑暗,就彻夜开着灯。可他却期待着死亡,毕竟是残留的生活中他太痛苦了。不过,我总认为他是害怕死亡的!否则,他又为何住在门边,注意听死神的脚步。不论有没有对死神的欢迎,总之在现实中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唯一的,他珍视的是对面房子里放着棺材的屋子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