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南国落叶，北国飘雪。

姐姐昨天打电话来说，北京刚下过一场小雪，渐凉。然后是嘱咐我要防寒添衣之类的。电话的另一头正在吧嗒吧嗒地吃着饭，可以想象她在说话时嘴里哈出的白色雾气，然后像烟圈一样消逝。

象征十一月开始的一片落叶从我窗边的无名树上飘下，落到了窗台上。我抬头以45°透过枯败的树丫看见了一片瓦蓝的天空，以及那些清澈的云。

如果是女生的话，这场景未免也太琼瑶了。

可惜我不是。

当我把目光移经教室内，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脑袋，脑袋的下面则是一张张或痛苦或困惑的脸。

[02]

无解。

这令我陷入一种很尴尬的状态中。

正当我尴尬得十分尴尬之时，坐在后面的老歪拍了我一下。我惊愕地转过头去，尴尬地望着老歪，他则被我看得尴尬得无以复加。

“我给你说，我看上了一个女生。”

当时我的表情就是没表情。因为老歪向来是孤家寡人一类，成天给我说看上了某某云云。但事实是，因为老歪只拥有一张大众化脸型，外貌的最大特点就是看了一眼就被人遗忘，所以至今还是独自一人流泪到天亮的那种。

“我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生了。”老歪显得相当的郑重。

使我突然想起一句真理：爱情使人变得高尚。的确如此。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上完厕所从来不洗手的老歪竟然开始洗手。从这个角度来说，老歪的确高尚了。

[03]

在那个寒冷的日子里，老歪想要恋爱了。开始衣着整洁，开始留长发，开始每天刷两次牙……以及开始练尘封已久的吉他。

而在那个寒冷的日子里，我则在想着去西藏看看。于是开始狂写稿子，因为我身上的钱估计去了西藏就用不着回来了。

老歪是这样认识那个女生的。老歪一向觉得男生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不幸的是，如此的老歪就在茫茫森林里迷了方向。他说，这个东西是靠缘分的，你越想越不来，指不定哪天我去打饭就碰到了呢……后来，老歪就在打饭中碰到了足以让他吊死的那棵树。老歪说他几乎每次打饭都碰到了她。当然，老歪的说法肯定用了夸张这一修辞手法。老

歪说，你看，这就是缘分，它来时我我想挡都挡不住……

我不知道老歪有没有挡住它的想法。

但可以坚信的是，老歪是真的要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04]

在这个物欲横流享乐主义盛行的年代，没有钱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情。而现在的老歪和我就痛苦不已。老歪在确信他所朝思暮想的女生的择偶标准是会至少一样乐器以后，开始苦练吉他。还买了许多诸如《吉他速成宝典》、《吉他入门》、《吉他情歌》一类的书，这不禁让人很郁闷。大家一致觉得老歪很愚蠢。倒不是觉得老歪花闲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愚蠢，而是觉得老歪借大家的钱不还是因为花在了此等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愚蠢。所不幸的是本人是无法知道自己的愚蠢的，这就好比自己不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一样。

而我对去西藏也已失去信心，寄出去的稿子毫无音信。

[05]

在那么一个特殊的时刻、特殊的地点总会有人告诉你该去干什么，使你的未来抑或是眼前开始明亮，然后到达一个清澈的地方。

“今天的你是否还被层层叠叠的人和事所烦扰？是不是对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恐惧和忧虑？是不是想回到那明媚的小时侯？亲爱的同学们下午好，这里是校园之声，接下来给大家送上一首《simplegifts》，希望你们感受到关于幸福的温暖。”

我开始觉得，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06]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难得有那么一些温暖的事物可以麻痹你而使得暂时忘记寒冷。我每周的生活除了写稿退稿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听那个校园之声里温暖的声音。这使我一度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光明、意义一类有的没的的东西。

老歪的生活更是有滋有味。听说这小子追到了那个女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再没有比我能获诺贝尔奖更有希望的事了。

“我说，你也不要乐不思蜀，指不定别人明天就甩了你，不要太认真。”

“屁话，你知道我怎要追到她的吗？我就给她弹唱了一首《爱我，别走》”

“然后呢？”

“他说我像许巍，很有气质。”

“也是，你再怎样也不会像谢霆锋。”

“别岔话，接着我就背着吉他问她

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她很深情地与我四目相望点了点头。就像法国电影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生只是说他长得像许巍，至于法国电影那个纯粹是老歪的想象力丰富所致。

[07]

“林雨，走啊。”

“我下午要去‘校园之声’，还有事，你先走吧。”

这是放学时我在走廊听到的一段话，我当时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抑或是两者都有。

原来她就是我隔壁班的。但是我又问了我的同桌女生，得知原来他已经有了男朋友。也难怪，那么有气质的女生。

毕竟我那么平凡。

我不禁升起一种很杂很杂的伤感。

并且在每个白衣飘飘朦胧琐碎的年代总会发生一些未果或有果的事情。

生活就像小说，总是朝着你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08]

我开始觉得那句至理名言真是太至理了。

当生活为你关掉一扇门的时候，它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我总算是熬过了人生的冬天，文章总于发表，还得了一小笔稿费。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找老歪出去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回到寝室时，只看见老歪躺在床上，地上还有几罐啤酒。

在我的映像里，老歪是从来没喝过酒的。

然后我听见老歪念念有词：老子就是甩了你，你又怎样？……慈禧你这会子……我是一只小小鸟，我一定会飞……

很明显，老歪失恋了。

“老歪，不就是……喜欢一个人，没喜欢到又怎样呢？”

“妈的，他给我说他喜欢的那男生会吉他会钢琴还比我帅得多……”

我就想啊，那是一多么俗的人啊，就像大街上把头发弄成方便面状的女人一样俗。

我说，没事的，人是最健忘的动物。

“林雨，你这厮……”

我开始怔住了。

……

我想，生活就是小说，总是习惯欺骗。

[09]

故事写到了这里本该搁笔结束的。但结果却不是这样结果的。

我再一次被欺骗。

我当时正站在走廊上吹风，感受着寒冷的最后一丝放肆。天空里却是一片瓦蓝，晴碧万里。

然后听到了两个女生的如下对话。

“听说‘校园之声’广播站的那个女生下学期不主持了。”

“就是叫许荏的那女生吧，她声音真的好好听哦。”

“嗯，听说她就要转学了。”

“哦？那真是好可惜哦……那谁继续来主持呢，难不成‘校园之声’以后就取消了吗？”

“好像是叫林雨的那个女生，就是广播站的那个编辑啊。”

“她哦，我还是觉得许荏的声音好听。”

我再一次觉得，生活就是小说，总是习惯欺骗。

而其实一切都是泡沫，如果我看得清的话。

“你们看啊，”这时楼下有人喊起来，“飞机，飞机……”

我抬头以45°仰望天空，风却恣睢地掠过我睁大的眼睛，使我泪水朦胧。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

这傻逼，看见个飞机都能感动的流泪……

而当我抬头仰望时，晴空里一片湛蓝，一道白色的轨迹长长地划过，然后向烟圈一样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