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十五岁,他说绝不负她。他留给她一串檀木佛珠,便离去。一去便是三年。而她在佛庙一守,便是三年。
她和往常一样来到佛庙,本来应该待到黄昏便走。今日,她感觉到莫名的期盼。好像再多待一会儿,他就会出现一样。夜落乌啼,月起。影影绰绰,树枝曜曜映光。她抱紧自己,努力窥望,朦胧中,她看见月光中出现一丝身影。“覃枫。”她试着叫了一声,影子越来越清。渐渐人影出现,她的泪也不知怎么了,一涌而出。这个就是她苦苦守了三年的男子。如今,他归来却已物是人非。
“枫,你……”她承受不了,这太残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这就是她日思夜盼的人。不,不是,他不是。他说过,他定不负她,怎么?怎么会……望着这已远离红尘的他,已忘了当初的约定。他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他可以忘记一切,她不可以,她做不到。难道,这三年只是南柯一梦吗?这三年是说等就等的吗?是说放就放的吗?他不可以这样,日夜思盼,若不是可以思盼。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她真的好累,她也想放弃。但是,有个他在等着自己。
不,她不可以放弃。但,真的好累,面对生活种种的磨难她都不言一句。她狠狠埋在心里,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累,没有人知道她多少次在夜里哭了多少回。没有人知道她生病时那种孤独,寂寞,空虚,冷清。没有人知道,她只是压在心里。当有人说起他,她只是笑着讲着他们开心的回忆。说着说着她也笑了起来。随后,她躲在角落偷偷的哭泣。
这一切,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是,想起他,什么都是徒然。想起他,她什么也不怕。想起他,再累又如何。不,这不是他。虽然他变了很多,但她还是认出他来,她宁愿欺骗自己那不是他。她狠狠咬破嘴唇,越咬越重,直到口中充满血腥味。这不是,她原有多相信他可以一直爱自己。有时候她也想放弃,可是,他怕他难过,怕他伤心。
她记得她刚遇到他时,他的痴情追求。每次他说着誓言,说着她会相信的情话。她都只是默默一笑,笑他傻,她想,自己可能不爱他。可是,自己怎么可以伤害欺骗他。她想了许久,决定和他一辈子。只要他说离开,她定不阻拦。可是,她错了。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她很开心,她明白,自己不可以那么霸道。所以,她一直等他说分开。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她渐渐发现自己好像爱上她了,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爱上他,因为她不相信他们会有以后。可是,他离开了。她发现自己有多么思念他,每自己累了,她就回忆他们的回忆。多么宁她惊讶,原来以前自己对他多么冷淡,他要的小小要求,她都刻意避开。原来以前那么美好,她觉得自己快拔不出来了。
她想了想,笑了。她觉得这也好,他是那么爱自己。自己现在也是那么爱他,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她就一直回忆,直到泪落满了脸。
“你不是,你不是,他不会……”她已不会说话,突然的打击让她几乎快疯了。“贫僧名号断了,不是覃枫。覃枫已死,现在只有断了。”断了,好一个断了。“你忘了覃枫吧。”她摇头“不,不,你不是,我要等他,你不是。你不是。”她蹲在角落,一遍又一遍重复他不是。他不会,他是那么爱自己。“何必呢?小禾。”“你混蛋,你说过,只要我不变你就不变。你负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仰天大叫,撕心裂肺的声音后是骇人的雷霆。
她自认为只有自己负他人,她为他放弃了那么爱自己的他们。她自己也心痛,她不想伤害他们。可是比起他伤心,她更加不舍。她起誓决不伤他,可他,伤了自己。她恨他,她以为自己很绝情。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对那些人她没有爱。可,他却走进她心里。占据她所有的心。她看着他,一直笑一直笑。她就笑,笑着泪痛,自己心痛了?心痛什么?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她不可以没有他。“小禾。”“你负我,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狠狠扯断佛珠。她发誓,此生绝不有情。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情可言,可笑。她走离去。发誓终究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手里。珠落,满地滚,掀起的是一次烟波风岚,无际黯然。
“你又何必固执,不是我看透世间,只是该放下的就得放下。我已无心,不会再爱。覃枫已死,只有断了。”他望着离去的她,心中默默思量。“无论怎样,你还是负我。是什么让你忘了我,你若爱我。那会狠心负我。覃枫,你给我等着。”她眼中冒着无尽的烈火,她恨。恨所有人。“并非我负你,只是这是我使命。我不可以误了你,小禾。”覃枫那知道,其实这才是误了洛小禾。她若不是此性格,其实和其他女子一样投河自尽。她只是不甘心,她恨。她难过,她绝不让自己一个人难过。他必须付出代价。
当初的她,说过。要忘记一切,这样,她便可以无拘无束。她痴爱自由,她讨厌束缚。她不喜欢和男子接触,她认为男子都是虚伪。说说而已,或许那时真的很爱。可是她不相信他们能爱自己倒永远。永远,就是在遇到下一个的之前。他的痴心追求,打动了她。他为博得她一笑,多少次夜里默默等待。她却不以为然,继续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他为得她心,他不惜是否她心有所属,坚持守护她。她讨厌尘世的你情我爱,她讨厌。而他,是唯一一个。住进她心里的人,唯一一个她愿意放下自己的不主动。而去主动想他,找他。唯一一个让她如此心痛,如此恨的人。放下尘世前的他又何尝不是,他爱她,那么爱。夜里她说好找他,却让他等了那么久。明明那么爱她却还是和她开开玩笑,明明她不爱自己却还是忍痛和她一起。看着她开心时的笑,他就心满意足。终于她愿意了,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但是,她还有别的他。他不在乎,他终于可以爱她了,这就好了。慢慢的她开始对他好,他继续爱的,他是那么的爱她呀。老天,不要让她离开他,他会疯的。她也说过爱他,但是她自己不明白是不是爱他的。但他也不知道,他爱她,足矣。
十年后……
“女施主,请停步。”几位小和尚拦着位红衣女子,她长发妖娆,红色的嘴唇紧紧合闭。她俨然若一朵傲娇的梅,花嫩不弱,受雪染不媚,经寒风穷冬不折腰。“让开。”她微启齿。“女施主,请问您是找何人?”寺内监事上前微微低头。女子冷笑头看向别处“断了。”“主持……”监事似乎有所隐瞒停顿了下。有个多嘴的小和尚念念道“可,断了主持昨天不是……”“及空。”那个及空小和尚马上低头不敢说一句话。“他怎么了?”女子忙问,监事行了下礼。“施主是叫小禾吧。”她点头,眉头皱了下。“他怎么了?”“女施主请随贫僧来。”
她安静地随他走去。走到一个幽静的院子中,落英缤纷,萧萧梧桐,几声鸟儿啼叫。一块无字碑赫然展现她眼前,“这,这,不可能,他呢?怎么会,不是他的,不是,你说啊!”她失控的抓住监事,监事唉了一气。无奈道“阿弥陀佛,主持昨日圆寂,主持说若有个小禾的女施主来,叫贫僧把你带到这里,阿弥陀佛,贫僧先行一步。”说罢监事离开院子。她开始笑,狠狠地笑,仿佛一切都毁灭一样。突然她仰天大声喊道“覃枫,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永不超生,生生世世,来生来世,我要折磨你到你生不如死……”
这一喊仿佛耗了她一生的精力,她无力靠在碑上,泪水开始落下。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好像从眼泪中看到了什么随后笑了。覃枫和她的记忆,那年他为她精心准备的落花雨,他知道她喜欢花,唯独喜欢梅,于是在那年大雪夜里他忍着寒冬收集地上的落花。他知道她是用心疼爱这些花儿,他知道她不忍心花被摘了,所以在夜里为她捡花。而她躲在树后笑这个傻瓜冷得瑟瑟发抖,双手红的快要乌紫乌紫的。她不禁有点心疼他,慢慢的他累的睡过去,她悄悄扶他到平地并帮他捡的花包在布中放在他身后。随后轻轻提裙而走……她笑了,他走的那年他送给她的檀木佛珠。似乎周围弥漫着这沁雅的香。
不对,不是似乎是根本就存着。她摇摇晃晃坐起扶着碑起来,像个急需救命药物的病人一样。在一棵树上,痛看到那串佛珠,那么宁静,这时候所有的的东西都停止了。她就这么望着,夏日的凉快,静静的,沙沙的树声,婆娑的花叶,一切那么宁静。“覃枫……”她终于喊了出来,那么痛,那么痛,几乎把她抽空了一样,痛都生不如死,她用力拍打身下趴着的泥土。直到小碎子把她手弄的殷红殷红的,惨不忍睹。
忽然,一片落叶飘到她手上,佛珠在她抬头的瞬间稳稳掉在她眼前。“小禾,原谅我没有兑现你的诺言。我名断了,并非真的断了。有许多事我还不够勇敢,无法面对你,对不起,小禾。我承认曾经我那么爱你,看着你为我苦苦等待我也曾为你心痛。现在不一样了,小禾,我本注定命如此。檀木佛珠告诉我们的事如果爱就不要轻易放弃,不够爱就分开。两个彼此在一起的心是不会为了一件事而改变,不怕相思,不怕距离,不怕你与谁。给对方的要是尊重,爱对方不是说觉得离开自己对方就会快乐和以后,而让对方离开自己只会给对方伤害。我承认我是爱你的,这么多年我也在怀恋从前。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爱你,绝不负你。小禾不要难过,答应我追自己的梦,来生再见。”
她看完了信,只是默默的离开。
一夜间,院中所有花叶全部落下,无字碑堆满了枯叶,而碑上有一株含苞欲放的梅。没有人奇怪为什么这梅四季常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叫小禾的女子所有的期盼……
高一:苏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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