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个粗人,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我的父母都是农村出来的庄稼汉,虽然后来做了商人,却也是要动手使力气的活计,显然,我母亲的手并不保养得当,而且,她的手糙的很,有很厚一层的茧子,一点都不像女人的手。你问我什么样才像女人的手?我想大概像诗经里描述的那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我当时便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从不曾主动牵她的手。
我记忆中对母亲最印象深刻的,大概是我读中学的那段时间,她是个话不多的人,或许用恬静形容她要更贴切些。母亲对我的期望很高,那种期望,即使是年少的我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我觉得在她印象中,我是个学习不错的学生,也不会在学校多生事端,更不会像我那小两岁的弟弟那样,终是被老师叫去喝茶。我很乖,像个从不哭闹的孩子。我想,要不是我连一个不错的高中都考不上的话,这种谎言还可以延续,至少我的表面工作做的很好。
我依旧记得那个日子,那个宣告我失败的日子,那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看到成绩的我犹如晴天霹雳,母亲也不比我好到哪里,我想,她可能也不敢相信她的女儿竟然考出这样的成绩,她愣了一会,半天,母亲可能想到我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便想来安慰我,“没事,我们好好复习,重考一次也是有机会的。”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样想的,酝酿了一番,便脱口而出“妈,我不想读了,”母亲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以为我是今天被成绩刺激到才这样说,所以,她没回应我。
是以,我又加大了语气,重新说了一遍,她见我可能认真了,就告诉我“这事要回去跟你爸商量,”之后,我们就没有了交流。
我以为父亲是疼我的,应该会很爽快地答应我的要求,不曾想,刚听母亲说完就变了脸色,将我叫到身旁,呵斥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读书想做什么!像我们这样去做些使力气的活计?”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些,“读书有什么不好的,多喝点墨水,肚子里有东西,脑子里有知识有文化,就不用像你妈和我这样,”“你不是嫌你妈手糙吗?你要是不继续回去读书,以后你的手比你妈的手还糙,”我想,当时或许就是这番话吓到我了,本身就不怎么坚定的信念,这一下更是陡然间崩塌,看了看父亲严肃的脸,更觉得他讲了是真的,我便更加绝口不提弃学的事了。
现在的我只觉得庆幸,当初没有真的弃学,但是,我的深刻印象依旧停留在母亲的手上,我前些日子回家看她,主动牵起她的手来,感受着她手上的茧子,莫名的红了眼睛,又转过身去看她的脸,突然发现母亲比我矮了不少,又看见她鬓角多多少少的银发,我陡然间意识到,母亲变老了。
这个发现让我措手不及,因为我一直以为她是年轻的,或许我以前从来没像那天一样细细打量着她。母亲那天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也打量着我,看完我又看向远方,又问我“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说完母亲又对我笑起来,“看看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要是再年轻,那不成了妖怪了?”我也被母亲打趣的话弄的笑了起来。我牵着母亲的那糙的硌手的手掌,却牵的格外小心,格外的紧,仿佛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渡到我身上。
那天的夕阳也格外的美,洒在身上像是描上了金边,从那以后我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善待我的母亲,也希望时光可以慢些,告诉她,我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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