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生日、性格、容貌、过去的事情、葬在何处、家人又在哪里,过的怎么样。我不知道这是他住在天堂的第几年,或许四年了,或许更多。
我从闺蜜的口中听到过关于他零碎的片段,那时候他就像所有背着大书包没心没肺笑着进出小学校门的孩子一样可爱,但是比大多数同龄人更聪明早慧。她说从前大家一起在武警大院里玩,他教她们做不会做的数学题,耐心细致地讲。我想他应该比我那常常考全班第一的闺蜜还要厉害吧?在五年级就考到少年班的名副其实的天才小孩。
闺蜜没有与我说过他的名字,只是仅有几次提起他都叫他“天才小孩”。我曾不止一次地猜想,如果没有车祸,他现在会是怎样。他应该会是闺蜜最好的异性朋友,她就不会从初一开始向我抱怨没有异性朋友,然后听我说和男闺蜜的琐事。他应该会像我认识的学神朋友一样穿得清清爽爽,剪规规矩矩的发型。他应该会笑得很好看,因为他不用很用功也学得很好,他能做喜欢的事情让自己开心。他应该会像我一样耐心看闺蜜的每一篇日志然后写下鼓励她的话。他应该会被小腐女闺蜜乱想,然后无语地看着她。他应该会是暖男,很会安慰人的,很乖的,哼着00后孩子们不熟悉的经典英文歌,和朋友们勾肩搭背走在学校……
可惜,这一切都是“应该吧”这样不确定的语气。
因为这一切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曾发过一篇日志,心不动则不痛。她很少指责我。她心思敏感为我某一句无心的脱口而出的话难过。我曾对她说过谎,不记得是在什么情形下,扯谎说在想那个天才小孩到底是什么样,叫她念念不忘到如今,她却完全相信了我生硬的话题转移,隔着电脑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怀念,正在蔓延开来。我好像是草草结束了那个对话。我为了写这些碎碎念又去翻她的日志,她现在写得少了,从前总自嘲自己感伤矫情,现在这些转移到了我身上。
去年清明我和家人去给爷爷扫墓。那个墓园想是新开不久,爷爷旁边许多的碑都空无一字。我拜完礼之后和妹妹一起到处走走看看,在经过每一处刻了名字的墓碑前敛目。我凭着比闺蜜说的故事更破碎的记忆,一路说着天才小孩的故事,妹妹低着头听着,最后问我:阿姐,那个天才小孩葬在哪里呢。
妈妈在找我们回去烧纸钱的时候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墓碑,是她认识的人的前夫。那位故人与妻子离婚了,碑上亲属的那一块孤零零只有他幼子的名字。妈妈说知道他过世,只是没想到葬得离爷爷这么近。
我问闺蜜,他在哪里啊。
她沉默,说不知道,不敢问。
闺蜜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吵,麻烦,虽然早就是两三个个孩子的阿姨了,我曾打趣她说以后是不是只养一只萨摩耶当儿子啊?前阵子说有喜欢的小孩子了,好像是表姐的大儿子吧?“有点多动症,到处乱跑,但是很乖。”我当时忘记了,天才小孩永远都留在孩童的年纪,他是否也到处乱跑却是乖乖仔?
“他那时候肯定很慌很无助很疼。”
每年因车祸失去生命的人那样多,以至于后来我遇到车祸受伤者的家人都安慰道要给他们压惊,“必有后福”。对于闺蜜,还有我而言,放不下的还是只有他。
又快要到清明了。去年我和妹妹一起扫墓,去书院拜孔子,去寺庙拜菩萨观音,以求我中考能考中想去的学校。如今我得偿所愿升入了本校高中部国际部,将要拜孔子拜文殊菩萨的人变成妹妹。
不变的是,我依然不敢问关于他的一切,依然用破碎记忆写着这篇文字,依然怀念不曾相见如今住在天堂好几年的天才小孩。天堂没有车祸,安琪儿温和善良;愿我的天才小孩得到上帝未给他的一切温柔相待。
四川遂宁射洪县射洪县射洪中学高一:廖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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