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灵山之前,我居住在洛珠国的都城。
我们陆氏三代皆为武将,与滇北萧氏同为国主镇守河山,到我父亲这一代,只有姑姑一人没有习武。
我的姑姑陆雨菲仅大我三岁,是祖父花甲之年的续弦所出,算是老来得女,不惜为她打破陆家儿女皆习武,送战场的誓言,珍宝似的娇宠着。
立马长枪,保家卫国的重担只肩负在我与父亲叔伯的身上。
自小,我便很羡慕姑姑。
我们同住一座府邸,分散在东西两个院落,中间是空旷的练武场。
平素里,姑姑喜欢出门观荷赏花,骑马听曲儿,而我不论暮鼓晨曦,都需手持长枪在校场上勤练武技,从不敢有一丝懈怠。
祖父说:渺渺,以后你长大了,要成为洛珠国最厉害的女将,超过萧家那小子。
祖父口中所说的萧家那小子叫萧辰,是滇北萧大将军的独子,十五岁随父出征,孤身一人取下蛮夷首领的首级,国主大喜,封了他做少将军,成为洛珠国最年少的将军。
我从来没有想要成为洛珠国最厉害的女将,更别说妄图超越萧辰。
那时我与姑姑都没见过萧辰,她成日泡在广春楼的戏班听名伶唱戏,醉生梦死,我被困在小小府邸的一方院落中,为陆氏一族绵延的荣耀而操练。
姑姑见我可怜,某日趁父亲去拜会友人之时抽空带我出府去玩。
那是我第一次出府,喧闹的集市,琳琅的饰物迷花了我的眼,最后驻足在一个卖炮仗的摊位前。
临近新年的日子,卖炮仗烟花的小贩数不胜数。
放出来好看吗?我问姑姑。
好看,不信你放一个。姑姑随手拿起一枚彩色的炮仗递给我。
我初见稀罕物,很是新奇,拿着火折就地点燃,可谁知那是一枚有问题的炮仗,刚点燃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集市因为这个巨大的爆炸声喧哗成一片,而我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破吓得愣在原地,脸颊上的疼痛遍布了整个面颊。
姑姑吓得面色发青,手足无措。
萧辰那日恰巧骑马过市,他的红色马驹停在我的面前,瞬间将我拉到马背上,
我错愕地转过头,对上一双孤冷的清眸,微雨落在他雪白的袍服上,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更衬得那眉梢间凛凛风姿。
他将我圈入怀中:别怕,我带你去医馆。
马停在城中鼎鼎有名的怀善堂医馆,他仿若走进自己家,先是把我安置在里屋,再旁若无人地去翻药柜。
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打来清水踱到我面前,一双凤眼极尽风流:这小丫头模样倒是标致。
唐子轩,别打鬼主意。他用力地端过水盆,一脸阴沉地训斥,仔细地拿清水为我擦去脸上的伤痕。
你可真能忍,竟一滴泪都没流。他轻轻为我涂上药膏。
我不敢看他,只是垂着眸,紧紧地攥着衣角。
雨水落在窗棂外微微探头的芭蕉叶上,半开的木窗,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那是我第一次希望时光可以缓慢一些,这样难得的片刻,永远都不要结束。
你这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敢抢我侄女尾随而至的姑姑不顾一切冲上前,张牙舞爪地就往萧辰身上扑去。
可惜她还没碰到对方一根手指,就被萧辰一把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这个色胚,我们陆家的姑娘你也敢动姑姑永远是个不服输的主儿,已经处于下风还要占口舌之快。
萧辰无奈地偏头看向我说:丫头,你说。
我站起身解释:姑姑,你误会了,这位公子是带我来医馆看伤的。我把涂完药包扎好的脸给姑姑看,姑姑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好人,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是陆雨菲?他蓦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氏一族,唯有一人不会武功。他始终阴沉的眸中露出一丝光亮,在下,萧辰。
一阵疾风吹过,半开的木窗狠狠地阖上,雨水顺着芭蕉飞溅在我的臂上,冰凉而刺骨。
初三:城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