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第六章）沦陷

该开始了么？

芸低声问道。

唐川没有说话。

能不能带我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我觉得那里似乎更接近天堂。

没有天堂，所有犯罪之人都要坠入地狱。

但，至少我死之前能够更接近一点。

芸微微笑着，唐川面无表情。

穿过长长的街道。

街边的一家音像店正在放着《X战记》里面的插曲“宿命”。

那大调式的旋律，如歌如诉，激昂优美的小提琴声部似乎在低声吟唱着生命的回忆与柔情，回肠荡气的管乐声部仿佛在放声悲歌生命的无奈与沧桑。

这激昂的，这哭诉的，这悲愤的音乐如一双巨手，一下紧紧地抓住了唐川的心脏。

那忽如其来的感觉让他产生一种浑身麻痹的幻觉。

母亲，那是母亲的感觉……

爱恋与憎恨，幸福与悲怆。

怎么了？

芸在后面察觉到了唐川的迟疑。

唐川呆呆地听着音乐结束，再次迈开脚步。

这种感觉，便如同被命运紧紧束缚的感觉……

生命只是轮回，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宿命。

而，我的宿命是什么？

救赎解脱这世间无穷无尽的救赎与灵魂么？

那谁又来救赎我呢？

芸站在城市的最高楼上。

风将她的身子轻轻托起，仿佛要随风而去。

这里有一个最高的台阶吧。

唐川看了看大楼边缘处的台阶，点了点头。

扶我上去，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开始我另一段旅程。

芸浅浅笑着。

云层，昏黑，浓重的。

阴云在城市的上空郁动着，挣扎着。

天空中的阳光如同利剑一般将厚厚的云层撕开，凯旋似的重返大地。

芸张开双手，拥抱着那透过层层阴云而降临到地面的阳光。

虽然她永远也无法看得到那阳光的颜色。

但是她却能够感觉到那阳光的温暖，那温柔的怀抱。

那一刻，她站在高楼上，衣角随风飘舞着，似鸟，如蝶，似花，如画。

那长长的细发在风中飘舞着，如欢快的精灵，在风的乐章中华丽起舞。

仿佛那一瞬间，成千上万的鸟儿一起拍打着双翼飞向湛蓝的天空，击打出自由的节奏。

仿佛那一刹那，无数多的蝴蝶一起舞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装点着大地的灿烂。

仿佛那一眨眼，大地的青草都悄悄地探出头来，绿出一片刺眼的生命。

仿佛，风都在歌唱；仿佛，云都在微笑。

仿佛，整个世界失去了色彩。

一切的颜色都聚集在这个生命的身上。

世间所有的苍白与幽黑都是为了衬托出这个生命的高贵与纯洁而存在。

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如披着一层金光闪闪的袈裟。

周围那灰黑的色调将她那五彩缤纷的生命衬托得犹如尘世间最超凡脱俗的画。

唐川被感动了，那灵魂深处的一根细弦被轻轻拨动。

原来，生命也可以如此地让他震撼。

原来，生命也可以如此的惊艳。

原来……

他仿佛又像听见了那首在街边听见的《宿命》的音乐。

那低沉的鼓点，宽广的圆号，柔美的小提琴，如藤如根，紧紧地纠缠着他的心，激荡着他的魂。

生命啊，生命的华彩乐章啊，为何在这生命最灿烂的时候又即将结束呢！

神啊，我心所向的神啊，为何创造了我们却又任由我们如此地堕落而不知悔改呢！

如果说是审判，却又为何没有洪水警世的预言呢！

如果说是救赎，却又为何没有诺亚生命的传承呢！

也许，也许我们只是普通的人，尽那微薄的力量也只能救赎那仅有的几颗仍然纯真的灵魂。

也许，我们甚至连自己的灵魂都无法救赎……

不管如何，当我下到地狱的时候，我都将用最灿烂和最真诚的笑容面对神的审判。

即便下一秒钟便是地狱的无尽深渊。

芸如一个天使一般，站在高楼的边缘，欢快地转动着，一只脚的一边是生命的尽头，一只脚的一边是生命的延续。

唐川呆呆地看着那飞扬的群摆，泪流满面。

芸忽然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脚下的地面，跳下了来。

开始吧，解放我的肉体吧！

芸微笑着说道。

那纯澈的笑容如最白最美的鲜花，在空中逆着光，摇曳着，绽放着。

唐川嘴唇抖动了一下，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泪水滑过脸颊，滋润了嘴唇。

原来，眼泪是热的。

可，为什么当血都已经冷了的时候，泪却是热的呢？

请救赎我的灵魂吧！

芸再次说道。

是因为血只是肉体的凝固，而泪却是灵魂的流淌么？

唐川陷入沉思。

两个人相对默然。

高楼上，风呜呜的刮着，吹散了剩下的乌云，金灿灿的阳光将两个人温暖地拥抱在怀里。

唇分，唐川呆呆地望着怀里面的美丽女孩，那灰白的眼中仍然死寂一片，可是他的心头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如熔岩一般的炽烈高温。

我不是罪人么？不是要审判我么？而且，我是个不洁的人。

芸微微喘息着。

唐川将目光投向一旁，目光游动着，闪烁着，迷离着。

不一会，又扭过头来，捧起那娇美的容颜，寻找到那甜美的温柔，重重地吻了下去。

是什么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是什么将两个人的心灵缠绕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是什么，是什么将两个人的肉体肉体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是那云后羞涩的目光么？

是那衣衫褪尽的云雨么？

还是，是那心灵深处渴望的孤独，又或者是感动背后暗暗滋生的情愫？

不管怎样，也许救赎的只有自己灵魂深处的无尽欲望！

这生命的原罪啊，即便是自认为是神的家伙也无法避免这罪恶的降临么？

这无法超脱，无法勘透的命运啊，如一只永远在蛛网上挣扎的小虫，永远也无法逃脱，永远也无法超越……

呐，我这样算不算更加坏了？

芸依偎在唐川的怀里，纤细的手指在唐川的胸膛上划着圈。

唐川将怀里的女人紧紧拥着，喃喃自语。

不，你被救赎了，我也是……

风，依旧轻柔，云，依旧闲适，阳光，依旧温暖。

高楼上那赤裸裸的两具肉体抵死的缠绵，将生命的火花与激情镌刻撰写成为一幅欲望的图腾。

远远的另外一栋高楼上，一双清冷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发生的一切。

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个冷冷的笑。

明明知道那罪孽的堕落是焚烧己身翅膀的火焰，却仍然执迷不悟地冲入其中。

人类，还真是愚蠢的动物啊！

宿命的齿轮已经转动，生命的轮回不断开启。

……

初三：邢嘉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