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旧文——暗伤

下午二点，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坐着也会挥发出一身汗。，燕然头顶着呼哧哧旋转的电风扇，埋头算着奥数，心烦意乱。呆在蒸笼一样的教室里，她恨不得撕烂那些发出噪音的嘴巴。

是陈莹和陶雪，两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女人。

陈莹声音尖锐“胸无大脑的蠢货，说我改了成绩有证据吗？有种你告到校长那里去。”她有一双修长的双手，指甲上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此刻，她用尖锐的指甲戳着陶雪的脸。

陶雪垂下了眼帘，出人意料地沉默了。看好戏的女生意犹未尽，转开了头。

两天之后，陈莹死了。是失足从电脑教室窗口跌了下去。陈莹家长找人闹事，在学校门口铺开花圈，不停叫喊“还我女儿，你们不得好死”。初三毕业的关键时刻，人心惶惶。学校停课两天。

燕然家住外地，来回不方便，于是便想着留在学校温书。燕然，陶雪和别班的三个女生搬到一起住。

熄灯之后，大家睡不着，扯到了陈莹身上。

“你们不觉得陈莹的死有蹊跷吗”别班的女生小梦说道。这话立刻引起了燕然的兴趣。看着大家被吊足了胃口，她才兴奋地说“电脑教室的窗户虽然很矮，但是陈莹不到一米七，刚好是拦腰的位置。脚下一滑就跌了出去，不是太奇怪了吗？听说警察查了监控，陈莹是斜着向外匍匐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出去。”

大家沉默了，这时候有女生怯怯地开口。“但是当时里面根本没有人。”

小梦猜测，“而且她出事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她去那么早做什么。”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燕然想起两天前陈莹和陶然的过节，朝她所在的下铺看了一眼。陶然裹着白色被子，缩成一团。燕然心中不忍“陶雪，你素来胆子小，先睡吧。”

她恩了一声，翻过身子睡了过去。

燕然闭上眼睛，正想安睡，眼前闪过一片红光。她立刻直起身子。只见楼下的车灯，火光把屋子映得童话。“走，下去看看。”小梦拉着另两个女生出去了。

寝室阴森森的，燕然索性拉着陶雪下楼去。陶雪手指冰冷而僵硬，燕然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回家住呢。”

陶雪缓缓垂下头，声音明显带有哽塞“不论在哪里，她都不会放过我的。”

燕然脸色一变，使劲摇晃着陶雪的肩膀“你在说什么啊？陈莹的死只是意外。”

然而陶雪一言不发。燕然隐隐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楼下果然是闹事的家长，一把鼻泣一把泪地烧着纸钱。已经有不少留宿的男生在这里看热闹了。燕然一眼就看到了杨宇杰，他站在最前面，脸色悲痛。杨宇杰留过一届学，但这并不妨碍他吸引别的女生的目光，只因为他有一张出色的脸蛋和一个当学校主任的母亲。

“陈莹的男朋友就是他啊，只不过人已经死了，再也不能耀武扬威地炫耀了。”小梦落井下石。

燕然内心不爽，她见不得在人前八卦的女生，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一声惊呼。无数亮晶晶，绿油油的光芒从电脑教室飘了过来，好像诡异的眼睛。它们落到身上，居然是萤火虫。

已经有人尖叫起来，刺耳而凄厉。燕然颤栗，往回看，陶雪已然不见了。

燕然内心的不安一点一点地扩大。小梦和几个女生躲回寝室，楼下的保安和管理阿姨手忙脚乱。燕然一跺脚，往回跑去跑去。忽然，她停住了脚步，瞳孔紧缩。

陶雪蹲在远处，穿着一身荧光色的衣服，分明在发光！燕然终于看清楚了，密密麻麻的萤火虫从她衣服领子里钻进去，陶雪呆呆的抬起头，冲燕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燕然几乎站不稳了，这些萤火虫是不是和陈莹有关系？她不甘心，死了也不肯走。燕然死死地咬住了唇，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大家把陶雪拉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语无伦次地喊“不是我啊…不是我…没有要害你，我不知道…放过我，求求你。”

第二天，陶雪已经好很多了，然而昨晚，她的话被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陈莹是陶雪约去，然而陶雪临时要交作业，去迟了，陈莹发生了意外。尽管和陶雪没有直接关系，那些个难听的话让陶雪转学了。

燕然躲进洗手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却长舒了一口气。上周的模拟考试决定着每班两个被保送的名额。燕然本可以擦边球得第二的，哪知道陈莹的分比她高。陈莹一向是理科薄弱，却出人意料地拿了满分，把陶雪挤到了第二。她不甘心呐！她没有陈莹的家庭背景和貌美，也没有陶雪的好成绩。除了保送这条路，她找不到别的办法挤进一中。于是她偷看了陶雪给陈莹发的短信。提前在电脑教室的窗户上动了手脚。

不管怎么样，这下，终于没人和自己抢了。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突然她的目光凝固了，在她脸颊上冒出了小小的粉点。她急忙去扣，却好像涂上的粉红色指甲油，怎么弄也弄不掉。燕然失声尖叫。陈莹的报复终于还是来了。

两天后，燕然失控地向医生询问“这些粉点除不掉么？

医生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燕然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脑海里闪过一双灵动的眼睛。

学校天台，夕阳拖走最好一抹余辉“小梦。你知道我的脸是怎么回事吗？”

对面的女生微笑着撩起刘海。“燕然，你这样子大概是再也不能呆在学校了吧。你知道吗？陈莹是我表姐呢。”

燕然气极反笑“你胡说，你不会知道的。”她分明瞒过了所有人，小梦怎么会知道是她！

小梦眨了眨眼睛，递给燕然一张照片，竟然是燕然拧松窗户螺丝的时候。“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的。我反而要感谢你呢，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和你是一样的。”

燕然已经不想问她为什么了，心像是在滚开的水里被蹂躏过，痛得要死，她一无所有了。

小梦自言自语“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姐姐和宇杰在一起好恨好恨，我先喜欢上的啊。

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你瞧，现在多好啊。再也没有人和我抢了。

天台转角，一个男生无助地蹲了下去，眼里闪烁着泪光。居然是他自己害了陈莹。家长闹事那天下午，他发现小梦在教学楼里放入了萤火虫。觉得不对劲跟着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将那双泪水浸泡许久的双眼望向天空，星星明如宝石，就像在草丛闪烁的萤火虫，陈莹的微笑。他往教学主任的办公室走去，保送名额一直不该存在，小梦也会被开除。

“安心吧，陈莹。”杨宇杰默念。

初三：苏小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