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粗浊的锯声随着一阵断裂的爆响消失了,然后是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宿树的麻雀哀鸣着飞走了。一声巨响后,世界又静下来了。
一棵老树倒了!
英子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着奶奶砍树。她看着奶奶把凹凸不平的树面剖砍成一根根柴木,齐齐地堆叠在墙角。英子想叫奶奶把柴木堆再往里挪点,不然她和甜甜就没处去跳皮筋了。她正想开口,奶奶先唤她了,
英子,出来帮忙。
英子高兴地放下课本,如释重负般蹦了出来。她把柴木扎成一捆一捆,用小红绳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都扎好了,英子想把柴木挪到更深更僻的墙角去,奶奶却挑了一捆最齐整的,递给英子,
给张奶奶送去。
英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奶奶又嘱咐道,
叫她别太省,用完了再来拿。还有很多哩!
知道啦。英子答应着,向院外迈去。
奶奶和张奶奶的交情很深了,两个鳏寡老妇守望相助了几十年。张奶奶的老伴奔赴黄泉后,奶奶陪着她度过了那段最困难的时光。张奶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有好的东西就先想着奶奶。豆野里的豆熟了,菜圃里的菜青了,果园里的果香了,都先送来给奶奶尝鲜。奶奶就用这好豆点了碗丰润柔滑的豆花,用这好菜腌了缸咸香爽口的泡菜,用这好果酿了壶香醇浓郁的果酒,还不忘再把着浓浓的心意装在陶罐里,叫英子回赠给张奶奶。
英子就这样为两位老人传递着情谊,她想,这土地上的庄稼是一代代的生命在无止息地轮回,而两位老人难得可贵的情谊也是如此。英子喜爱这份传递温情的工作,就像她总是那么喜欢麦浪翻滚的粮田一样,都给人以充盈的幸福感。
不知不觉间,英子就走到张奶奶的砖瓦房边了。她看见一辆漆光闪亮的黑色宝马停在张奶奶的屋前,宝马的富裕气息与着破败的土屋实在不相宜。英子呆呆地站在非常熟悉的土屋前,脚却再不能轻轻松松地迈进去,
怎么了?英子寻思道。
这时,张奶奶被几个穿红戴绿的年轻人簇拥着从屋里出来了。英子瞧见张奶奶的头发难得的油光整齐,穿着也很体面,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像是要出远门。
张奶奶。英子怯怯地叫了一声。
噢,是英子啊。张奶奶这才发现了默默站在角落里的英子,继而又不好意思起来,这孩子,怎么来了也不进屋,干站着。
奶奶让我来给您送柴火。英子递上那捆柴,您这是要去哪儿?
唉。英子啊,我,我不能要这柴了。儿女要接我去城里住,柴也用不上了。是我辜负了你奶奶的情谊啊。张奶奶内疚地低下头,好孩子,帮我劝劝你奶奶,让她别更自己置气。我,有机会一定回来看看她。我……
妈,该走了。她的儿女唤她了。
英子啊,好好照顾你奶奶,你大了。张奶奶还想说什么,儿女们已经来拉她上车了。英子抱着一捆柴,看着张奶奶上车了。她看见张奶奶的裤脚边上还粘着圆滚滚的苍耳,也跟着她要去城里扎根。
终于,车远去了。化作一片扬尘。
英子抱着一捆柴,慢慢的往家走去。她突然很想哭,心头空落落得像缺了一块。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奶奶。英子想起张奶奶还送给奶奶一只肥肥的芦花鸡,奶奶还说要煲一锅鸡汤给张奶奶,可现在……
那一晚,英子在长夜的烛火下睡得很不踏实。她梦见那只芦花鸡变成了一锅油油的鸡汤,而奶奶睡在一地软软的鸡毛上。
浙江台州温岭市长屿中学初三:蔡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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