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久得让我忘记了岁月,忘记了沧桑,忘记了命运。
自从我诞生,已经过了两千年。
而令我迷茫的是,我为何而存在,为了世主的遗愿么?
——题记。
我是杀手,死亡波动的杀手,我负责清除人心内的死亡情绪。
你可以叫我,渡。
——或风神渡。
因为社会的种种压力,以及各种挫折和意外,精神分裂、屡次自杀、梦游、仇恨、愤怒、破坏,还有孤独的人逐渐增多。
我是杀手,拟化为不同形态接近目标,专门消灭人心中的悲伤、恐惧、绝望。
今天有一份委托,接收地点是个名叫浇光醉夜的列车,委托人坚持要见到我。我并不推辞,因为对我来说,一切都无所谓,去或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浇光醉夜是个大名鼎鼎的地方,因为它不只是一条准时到站的列车,还是一座神秘的酒吧。
在这里,无论是神,还是魔,抑或永生者,都可以悠闲抵达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也可以悠然品味着自己想要喝的饮料,谈自己想要谈的话。
黑与红交杂。
酒吧里集合着阴暗深沉的浓黑,而在浓黑间还有暗红如残血的怪异花纹,那些花纹更像是咒语,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酒吧里的每个角落。
就像是——暗夜里,血的世界。
委托人是个一袭烈火色红衣的少年,他相貌秀雅,年龄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唇角噙着轻轻浅浅的微笑,笑容显得很温暖。
少年见到我,弯眸一笑。
我知道并且认出了他是谁,然而看见他那温暖的笑容,但还是有一股厌恶自心底直冲脑门。我倏忽冷笑道:“既光大人莫非太无聊,要找我来消遣打发时间?”
敌意。
我对他有很深的敌意,我讨厌他。
“唉,何必说话这么冲呢。我最近……有点忙,但是想到某人让我去‘找我的棋子时,顺便看望一下渡’的委托,我就不得不来了。”
红衣少年无奈。
我冷冷地看着他,仿佛要看破他的一切。
——但是很抱歉,我实在看不破什么,或许他身上真的没有任何的秘密或破绽,又或者他隐藏得实在太深。
红衣少年微微一笑,“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做渡吗?”
我淡然,“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世主赐予你‘风神渡’的名字,难道真的全无意义?”红衣少年却仍旧微笑着问。
我冷漠地盯着他。
世主给我的名字,渡,意思是“超度”。
他希望我能够超度邪恶的灵魂,所谓的超度,即,破坏力量。
我冷笑一声。
“风,可以千变万化,是抚慰人心的风,也是破坏邪恶的风。”红衣少年悠然道。而我憎恶盯着他脸上那惠风和畅与风轻云淡的表情。
“他是希望你这样做的,只是你不愿意。”
“你选择了光,放弃了破坏;单一的光的力量,如果不与破坏力量配合,这个事物的成分就会残缺。”
“你被怨恨与固执包裹,你一厢情愿地怨恨着世主,即使世主已经死了,你还是这么恨他。”
少年笑着又说。
我神色冷漠地听。
他的表情实在令我厌恶至极,与我对世主的憎恶程度一般无二。
对于那个创造我的、尊贵的世主殿下,我对他虽没有半点记忆,但潜意识里是厌恶与怨恨他的。
——为什么要造出我?是否存心要我空虚和迷茫?
——创造我以后,就可以把我的心情弃之如敝屣吗?
——难道你创造我,只为了让我,继承你的遗志?
——让我为你而活?
决不!
我会反抗你!
反抗你的一切意愿!我只是风神渡,而不是你的遗志。
我仰着头,直视着刺目的灯光。
仰头,那是一种相当骄傲的姿态。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那红衣少年眯起他的眼睛,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微笑依旧温暖如春,却隐藏着深沉的诡谲与狡猾。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是个女孩。
消瘦、苍白、孤僻、乖戾。
她穿着白色的病服,总是蜷缩成一团,坐在精神病院的床上,静静地远望着窗外。她的表情很苍白,很冷静,很孤寂。
然而我曾看到她发狂的样子。
摔、打、咬、掐、抓……
像闻到血腥味的疯狂野兽。
她会做出疯狂至极的事情。甚至持刀砍人,一边发狂拼命地与人们扭打,一边不断尖叫发出尖锐噪音,做出极尽疯狂的事情。
我看见她被欲望和嗜杀充斥的双眼,她的眼睛充满快意和兴奋。
伤害与复仇的兴奋。
她现在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
她叫宸。既光要我消灭她心中压抑的愤怒。我隐藏在病房里,观察她很长时间。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看见了我,但很不在意我的存在。
她像个由内而外崩坏的瓷器,空空洞洞,一片空白,没有灵魂,没有意识。
使她变成这样的是长期家庭暴力,以及数年的压力、抑郁、孤独所产生的妄想和幻觉等,还有一些始料未及的刺激式事件,扰乱她的理智,甚至使她发疯。
精神与心理的折磨,可以摧毁人格。
没有友情安慰,没有亲情滋润,压力不曾发泄,所以酝酿成抑郁和疯狂。
她内心有被压抑的愤怒,发泄出来宛若火山爆发。
“死亡很可怕么?”
“很可怕。”我说。
“我想死。”
“不要死,你会后悔。”
我抱住她,她渐渐睡着了,是疲惫不堪的睡眠。
人生,光怪陆离。
命运有的好,有的坏。
好的际遇促使人荣耀,坏的际遇促使人堕落,很不公平。
而这样的不公平,我已经看到很多。
我担负安慰者的角色,穿梭于人类间。而且从未想过,我同样是个破坏者,继承了世主意志的破坏者。我原本有能力来结束阴影,但是我没有。
世主用自己临死前,希望能维持人心平衡的遗愿,创造了我。
风神渡。
维持的两仪规则和大世平衡是三神主中的维和者。
而守护人心平衡的是司风、雨、雷、电的神,渡。
我的责任是在人类社会中破坏黑暗或发展光明,但我只履行了二分之一的责任。我没有选择破坏力量的原因,是因为世主。
世主临死前,对我注入他的意愿,规定我在人类中刮起飓风,尽量销毁人心的暗影。
但我没有。
世主创造出我来,只是为了满足他临死前的愿望。然而我不是世主的遗志,我厌恶世主的命令,我更厌恶为别人而生。
我只是我,我更憎恶世主把我当做工具。
我倔强,我反抗,我不屑一顾。
但是我并不觉得我错了,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感情,去选择我的路。
“空心者,出来!”
我冷冷地盯着宸意识深处的黑影。
噬族是魔族中的族群之一,而空心者则是噬族中的种类之一。由于空心者对理智极度缺乏和饥渴的缘故,就寄生在人类意识之中,吞噬人类的理智来填充自己。
宸的疯狂,必然是因为被空心者寄生的缘故。
黑影在宸心中嘿嘿地笑,尖声道:“你是没有破坏力量的,我出去与不出去,有什么关系?”
不!我有破坏力量,但是我没有用。
“我无法杀死你,但并不代表我无法驱赶你。”
“你这神族的怪胎,唯一没有破坏力的家伙,还想要驱赶我?”黑衣嗤笑。
我眉间神色更冷。
“出来!”
我厉声道。
黑影笑得更加放肆,“你去死吧!”
黑影猛然闪出一段影子,我猛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我竟然不小心忘记,空心者除了吞噬理智之外,还有一种力量,就是幻化出人心中最介意的事情并且呈现出来,使敌人死于心魔。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滑稽的事情?
我被一个弱得不堪一击的魔物戏弄,陷入了几乎丧命的陷阱中。
朦朦胧胧地。
我醒来了。
睁眼看到一片废墟,一片世界毁灭后的残余,毁灭风暴下的劫灰。
天际是红色的夕阳和火烧云。
落日格外的大。
高楼大厦残损缺失,是爆炸的灰黑;马路崩坏,到处是巨大的坑洞。
楼层倒下了,把人类死死地压住;植物枯萎了,为世界添上一分枯败苍凉;世界颜色呈灰白的颜色,僵硬得仿佛死亡的腐尸。
废墟。
——世界毁灭,所留下的废墟。
这里非常安静,甚至死寂。看不出时间,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陷入了空心者的幻境中。
我冷笑,我以前不觉得任何东西能够捆缚住我,现在也一样。
河南驻马店驿城区驻马店市第二中学初三:阿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