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初三快毕业了,不妨回小学探望陈老师吧!两天后就是陈老师的生日了,我们准备为她庆祝庆祝,给她个惊喜,期待你的到来!
我有些惘然——整日埋在书堆中,竟有近三年没去小学看看了。陈老师,您可安好?
记得四年前,我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您的生日,发动全班,费尽心思,为您在学校里策划了一个生日聚会。于是在那个阳光大好的一天,面对全班异口同声的祝福,面对我们憨憨的笑脸,面对我们亲手制作的、虽粗糙却凝聚着心血的礼物,您只有激动的热泪似泉奔涌;在那响彻校园的生日歌中,您亲手栽种的青青松柏在微风里轻摇,为您轻声祝福。
决定了,去看望久别的你。不想天公不作美,那日一早,阴沉的天空便下起了蒙蒙细雨,一片灰暗暗的。
我们一行人冒着细雨,踏着一路幽径的泥泞,来探访久别的母校。学校坐落在小山上,通往校园必经的小路还是那么熟悉,泥土的芬芳也是依旧,只是路旁的野草长得更盛了,路上的人也在渐渐长大。
一步跨进校园,您顶着细雨,为松柏除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陈老师!——”我们一行八九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激动,一边异口同声的大喊着,一边朝陈老师狂奔而去。陈老师听见呼喊,先是一愣,继而手中的锄头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下。
我们左右簇拥着陈老师。我看到陈老师原本乌黑的秀发多了几缕银丝,白皙的脸上也生了些许黄斑,眼角松弛的下垂,修长的手指也磨起了粗糙的老茧......不过三年,陈老师却似苍老了十几岁。
同行的银林忙为陈老师打上伞,陈老师只是紧紧的搂着我们,恨不能一下将我们全揽入怀中。
许久,陈老师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孩、孩子们,”似乎是在哽咽,“别在这儿站着,到我寝室里来吧。”
陈老师的寝室并不大,虽无风,房顶昏黄的吊灯却在不时的摇拽着,发出叽叽呀呀的呻吟。
“椅子不够,你们就坐在我床上吧。”陈老师一边说,一边为我们每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香茶。
我们几个暗暗地互相传眼色,在心底默默数着:一、二、三、
“生日快乐!陈老师!”我们齐声欢呼着。
陈老师不断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一朵绽开的菊花,她的眼眸里散发出淡淡的柔光,那是幸福。
“陈老师,我想死学校,想死你了!”话最多的靖儿第一个开口,靖儿小学毕业后被父母带到了大城读书,“城市里一点也不好,到处都是有毒的空气,而且那儿的老师又凶又严厉,一点也没有你好!”
“呵呵呵,”陈老师轻轻搭着靖儿的肩,道:“长大了,要认真学习,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只顾贪玩啊。”
“我知道啦!”靖儿嘟着小嘴,靠在陈老师大腿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咦!?怎么只来了九个人?昨天联系的还有十几个同学怎么没来?”哎,银林还是这么“直爽”。我捕捉到陈老师眼中转瞬即逝的失落,用胳膊悄悄一拐银林,道:“怎么,九个不刚好么?祝陈老师的幸福能长长久久嘛!”银林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忙附和道:“对对,长长久久,长长久久!”
“亲爱的陈老师,”浩明,这位“情感哥”又开始了他的感情戏,“在与您分别的三年中,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您,您幼时对我的敦敦教诲我时刻铭记在心,使我受益无穷。深深地感谢......”晓毅突然打断了他:“浩明,你可千万别‘感情泛滥’,否则我们会被你‘淹死’的。”
“晓毅,”陈老师曲起两个手指头轻轻敲了一敲晓毅的大脑袋,和蔼地说,“小时候我教了你多少次,不可以打断别人说话,你呀,老是记不住。”“就是就是!”浩明瞪着晓毅,不住地说。
晓毅又嘻嘻一笑,别过脸来对陈老师说:“陈老师,我听妈妈说,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我一直哭,您不停地哄我,可我却在你抱着我的时候尿了尿,弄得你一身......”
“哈哈哈......”我们顿时笑作一团,欢乐的声音充满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陈老师一笑,脸上的皱纹显得越发深了。
众人又欢快的聊了许久,陈老师提议切蛋糕吃。我们手忙脚乱,却也只腾出两张陈旧的木课桌做桌子,课桌的表面还有许多的刮痕。
我们点燃了六根蜡烛,希望陈老师“顺顺溜溜”,烛光在一片昏暗中闪烁着,隐隐约约,虽很微弱,却像夜空中闪耀的星星。陈老师双手合十,默默祈愿,在烛光的辉映下,她的脸庞泛出朦胧的光彩,那是一种美。
美味的蛋糕很快就被我们一群馋鬼瓜分完了。同行的小青一边舔着盘子,一边说道:“陈老师!等我们明年中考了,我们还来给您过生日!”
陈老师眼眸的色彩却突然黯淡了,似怔怔的盯着远处,道:“明年,孩子们,我说明年,大家就别这么费心了。”“才不呢!”燕子用甜美的声音说道,“给陈老师过生日是我们最开心的事了,怎么说‘费心’呢?明年我们还要来小学给您过生日!”
陈老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踱到窗边,背对我们语重心长地说:“唉~,由于交通不便利,明年,小学便要搬走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沉默了,空气也变得凝重。陈老师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松柏,松柏在细雨中显得十分梦幻神秘。
......
我不记得我们是如何与陈老师告别的,只记得我们走出了很远很远,回头看时,依稀可见她孤单的身影,倚在青青的松柏边,似乎在一直目送我们,直到无法极目之处。
“小雨,”燕子眼圈红红的,对我说,“陈老师的唯一一个女儿去世了,她一个人很孤单,我知道她住在哪儿,明年,我们大家约好了,再来给陈老师过生日,你也一定要来,好吗?”我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恩,一定!”燕子破涕为笑。我又说道:“我了解到陈老师女儿生前很喜欢松柏树,这或许也是陈老师在学校种松柏的原因吧,要不明年我们带一些松柏树苗,种在陈老师家的周围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大家也应道,“那明年的今日,不见不散!”
我回头望了望包围在一片绿色中的校园,似看见了陈老师靠在轻轻松柏树边的身影。那树,愿你替我,替我们,永远,守护着那人。
重庆巫溪县白鹿中学初三:王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