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喜欢吃熏鱼。
熏鱼是我外婆那里的特产,每次妈妈去看望外婆,总要带很多回来,而我却总是不以为然:熏鱼是一种被熏得黑黑硬硬的鱼,咬起来很咯牙,还不如新鲜鱼好吃呢!外婆家这么远,而我每次总是沦落到拎着一大包熏鱼的地步,因为妈妈要抱着年幼的弟弟,所以我对熏鱼的恨意又深了一层。但是这话我没敢当着妈妈的面说,背地里偷偷和爸爸诉苦。但是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妈妈给我送的饭里面总是有一块她认为很好吃的熏鱼,当着妈妈的面我只有吃掉,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这次又和妈妈一起回家看外婆了,走的时候妈妈照例没有理应的痛哭流涕,而是向外婆搜刮了外婆准备了一个冬天的熏鱼,外婆笑眯眯的说:“当妈的人了,这么大了还这么馋。”妈妈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嘻嘻的说:“那也是你女儿!”然后将一大包熏鱼捧给一边脸色很不好的我,抱起弟弟,叫了我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是认为妈妈很馋,妈妈似乎每次回来就是为了拿熏鱼,因为每次妈妈拿了熏鱼后就会头也不回的走了,我都忍不住回了好几次头,每次都看到外婆瘦小的身体躲在风里不断地向妈妈张望着,我心里总是泛起一种心酸,我想叫住妈妈,可是妈妈总是头也不回地拽住我:“快走!到时候赶不上车了!”
我撅着嘴,不情愿地跟着妈妈走了,总觉得妈妈很冷血无情,有时候还会大逆不道地觉得外婆养了一个白眼狼。
回到家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妈妈连忙将我手上的熏鱼夺取小心翼翼地放到冰箱里去,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这么远的路,可别给憋坏了……”我生气的说:“妈!你怎么能这么馋呢!你一年才回去一次,你怎么不好好孝敬外婆,只知道吃!这个硬邦邦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有外婆重要吗???”
我气得满脸通红,妈妈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妈妈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儿,妈妈都没有说话,我看到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顿时有些后悔了:我在干什么!眼前的人是我的妈妈!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我低下头,不敢看妈妈的眼睛,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这下好了,妈妈现在心里肯定不好过。但是反过来,我又暗暗安慰自己: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很难过,我偷偷跑到厨房门边,偷偷地看妈妈的反应。
令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妈妈站在冰箱前,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将熏鱼往里面塞着,然后又对着冰箱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拿出一块熏鱼,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地嗅着,我皱了皱眉:这个可是不是什么很好闻的东西!但是心里的迷惑迫使我继续看着妈妈的动作。
妈妈将那块熏鱼小心地放到碗里,再将碗小心地放到了微波炉里,慢慢地调好了温度,调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够好,但最后还是调到最初的那个温度,才停下手,愣愣地看着前方,我心中好像被触动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了妈妈的眼圈红了,好久之后,一颗大大的泪珠从妈妈的眼中滚落出来。
我心里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穿过,我突然想起了张晓风的一句话:“所有的女人仍然有一件羽衣,锁在箱底。她并不要羽化而去,相信自己曾是有羽的,那就够了。”妈妈的羽衣还在,只是妈妈因为这个家,将自己对家乡,对亲人的爱,深深锁到了心底。
“好香啊。”妈妈从微波炉中端出熏鱼时,我微笑着走进厨房,“妈,我也要吃。”我看到妈妈脸上绽开了一个幸福的笑,也甜甜地笑了。
初三:龙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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