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听风者》。继《东邪西毒》、《地下铁》、《偷偷爱你》之后,梁朝伟第四次饰演盲人,叫做何兵。何兵虽不能眼观六路,却能耳听八方,周遭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一点在影片前半部分被充分渲染,甚至有些许夸张过头。中共701地下组织看中了何兵的天赋,派周迅饰演的张雪宁将他带回,请他通过监听手段找回敌方消失的电台。何兵不负众望,很快完成任务。随后,为了找到代号为“重庆”的潜伏特务,何兵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终于截获了一份机密电报。可正是这份用摩斯密码写成的电报,成了何兵致命的错误——他将“老鬼”听成了“重庆”,致使“老鬼”错误判断形势,倒在“重庆”的匕首下,命丧黄泉。而“老鬼”,正是张雪宁,这个何兵日夜牵挂,盼望早日回来的人。
《听风者》的故事源于麦家的长篇谍战小说。他的小说除了得到主流文学界的肯定,获奖颇多,群众口碑也非常好,被改编成多部影视作品,收视票房都令人艳羡,比如《风声》,比如《暗算》。《听风者》正是由《暗算》改编而成。这部小说算是麦家最为成功,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二零零八年荣获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之前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更是引领了谍战剧的时代潮流。如此一来,《听风者》在剧本上有良好的群众基础和质量保证,加上梁朝伟和周迅的号召力,和麦兆辉、庄文强的精心执导,票房飙升自然也在掌握之中。
与此前麦庄二人合作导演的《窃听风云》系列相比,《听风者》延续了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一贯风格。而不同之处在于,《听风者》将关注点从男人之间的对话转移到男女之间暧昧微妙的关系上,且尽量试图保持一种克制和冷静,让我们只能揣摩,无法断定,从而营造出一种引人入胜的神秘感和好奇心。
郭兴中是张雪宁的上司,他喜欢张很多年,这种感情贯穿影片始终,明显而单纯。而张对郭的感情却暧昧不清,是感动,不舍,顾虑,还是日久生情,抑或是仅限于纯洁的同志情谊,我们无从得知,只能在影片中的两处地方窥见一些端倪。一处是张发现郭是她的上司“老鬼”,出门后镜头给了张一个特写,她的表情里有惊异、不安还有矛盾。另一处是郭要离开701去香港完成一项有着生命危险的任务,他将职位和“老鬼”的称号交给了张。张问了这么一句话:“我现在是你上司,如果我让你撤销这次的任务,你会吗?”镜头转向郭,他淡淡的一笑,回答:“你不会。”镜头又转向张,她呆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对于张这种暧昧的情感,在何兵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她将何带回组织后,发现何渐渐对她产生了好感。不知为何,张选择了用帮他相亲的方式逃避这种情感,而我们又分明看到她对何的悉心关照。当张要离开701去完成任务时,她找到了沈静,让她好好照顾何。这时候,我们看到张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和不舍,甚至有些纠结。而当何与沈结婚后,张对何的态度以及感情的表达又趋向了平和,我们从镜头中只看到张对何的由衷祝福,却没能看到她曾经落寞的眼神。何兵的情感同样周旋在两个人之间,他一开始对张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直到遇见沈,又变得游离不定。我们一直觉得何深爱着张,可何却跟沈结了婚,且夫妻关系良好。而从始至终何对张的感情又是那么的深沉,甚至有些不可名状。他为了张,可以废寝忘食的破译密码;每次张要离开,他都会说:“早日平安回来”;甚至当他因犯下致命错误而害死张,我们看到他在一个雨夜刺瞎了已经治好的眼睛。这时我们会想,何是更爱张的,而事实是何选择了跟沈白头偕老。
影片最后,何兵站在张雪宁那浅浅的墓碑旁,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安宁,祥和。他如此独白:“简单一点好。在这里,只听得到风的声音。”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八年前。一九九四年。《东邪西毒》。梁朝伟还是一名剑客,没有名字。他想在彻底失明前最后看一眼桃花,桃花是他心爱的女人。可当他为筹集盘缠大战马贼时,却被一刀封喉。一片血光中,我们听到了他遗憾的独白:“我以前听人说过,如果刀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来的时候像风声一样,很好听,想不到第一次听到的是我自己流出来的血。”同样是盲人,同样有风声,同样思念一个女人,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而改变的只是,梁朝伟老了,真的老了。
初一:赵柏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