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总是有些跳动着爱的音符的身影,如同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绽放着一个遥遥的梦……
——题记
那个懒洋洋的阳光午后,我透过茶色大玻璃窗,看见外面人来人往。房间的对面住着一个我似曾相识的人,楼下是一条繁荣昌盛的小街道,店铺林立。有干衣的、小食坊、化妆品、网吧什么的,总是让我感到丰满和愉悦。车水马龙,像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向往的一样。
太阳光热烘烘地,透过我的内心,射在我房间的地板上。站在第六层楼往下探,仿佛全世界都在我之下,我是多么的高高在上啊!可是,可是下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呢?这条街又叫什么名堂呢?为什么它会像花一样开得如此嚣艳?为什么穿过这条街的女人,她们的嘴都长得如此妩媚?迷幻的丁达尔光束卷起地上的尘埃在空中飘浮,像时光的隧道把我领进纯净的仙境。
小时候,曾经亲手种过三棵豆儿,每天由幼儿园回来都给它们浇水,讲故事。我说:“豆豆呀豆豆,你可要快高长大哦!”日子过了,豆儿也长大了。它们发了芽,然后长了叶,还记得我最后跟它们见面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它们都垂垂地吊着几根豆条。
那个朝晨,我告别了以前的家,告别了爷爷奶奶,告别了这个幼年的世界,告别了那条涨涨的河。
临别时,爷爷奶奶都给了我红包,他们安祥地坐在板凳上,嘱咐我:“孙呀,你现在要跟爸爸妈妈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了,那里很漂亮,很繁荣。在那里,你会学习到很多东西的。记住,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常常哭了,要做个乖孩子,有空,就回来这里看看爷爷奶奶,知道吗?……”
握着红包的手,从奶奶那干裂的皮肤里抽出来,想到快要到一个所谓的大城市里生活,我是多么的兴奋,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与不舍。
可是,我不得不提的是我的豆儿。在阳光下,它闪着泪光跟我说:“你也把我带走吧!”可是,妈妈说过,那个城市不能种豆儿,所以,我为了那种城市生活将它们都留在原地了。
我再三叮嘱爷爷,要他记住每天都得浇水,爷爷点了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很慢很慢的语速,我几乎快要急死了。
然后,我了无牵挂地就上了那辆车子,踏上了新生活的路程。
人走了,日子也溜走了。很快,爷爷他们也搬到镇中心,人去楼空了。
十年后,我再也没有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我想,那年种下的豆儿和许下的承诺也许早已死去了。
有时候,我会想,生命真的很脆弱,当初蓬勃生长的生命,在人烟消散后慢慢地就枯萎了。
这种命运,能怪谁呢?然而,日子却在一天天地过去,人也长到十六岁末了。但是,那棵豆儿,永远都在原来那个岁数上,没有老去。他们都骄傲地生存着,我们不知道。
当年我离开时候的阳光,跟现在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我离太阳的距离近了,离回忆却远了。
只是如今我还记得,在那个清晨的阳光下,我曾经抛弃了一个小小的生命,而自己却满怀希望地奔向另一种疲惫不堪的生活。
那个地方,荒草丛生。
那个季节,生命凋零。
陌生的城市,陌路的人。
来到这个叫做城市的地方,我见到这里的孩子都是那么的高傲,他们有别于我们那里的孩子,而只是因为他们的衣着、他们的外表、他们的口音……这些比我们圆滑了那么一点点,于是,别人看上去他们总比其他地方的孩子娇贵。
很快,我刻意地学会了他们的语音,我竭尽全力跟他们同声同气,甚至,他们的打扮,他们的喜好……我都学会了,我沾染了他们身上的气质,一个城市孩子该有的娇贵。
我们同样地走进一所学校,我们一起学习,我们一起结识朋友,有的时候还一起数落某些人的是非,一起宣泄应试教育对我们的折磨。
我看到的,是这里的孩子的反叛,他们都是极其叛逆的,因为,他们都有着比乡镇孩子多的幸运和宠爱。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个个都长着一副骄傲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委屈。
而我,长在这里却不是生在这里。我还在缅怀着以前那种淳朴的生活,那些都是宁静的日子。
以前的家,很大很大。家,有一条长廊,由这栋楼通向对面的那栋楼,他们连在一起,构成一条明朗的记忆带。我记得,对面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宽敞的露台,那里种了很多花很多树很多盘景,还有一只会说话的八哥。但是,我记得这只八哥死了,好像是因为吃了我喂给它的一只蚱蜢。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说出来,别人也没有问我。在露台的最尽头,有一株霸王花,它长了很多年,总之当我一出生到我离开,它都还在,而且越开越明艳。还有,我很记得露台那边曾经死了一只狗,它叫阿旺,是,它是吊死在露台外侧的花基上的。
那个晚上,我和弟弟从幼儿园回来还跟它跳了一支交谊舞,但谁知道,天一亮,它就被发现死了。可能是夜晚胡乱撞出去的,头被绳子缠勒着吊在半空中,眼睁睁地不能瞑目。我们都没有见它最后一面。其实,在养阿旺之前已经养过很多只狗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阿旺死后我们都没有再养狗,直到我们搬走为止。
长廊两边都是些平房的瓦背,那些年里,我们经常贴在它们上面,来听那些很遥远的野狗的凄叫声。声音渺茫,可是我们都感到如此的清晰。也是一样,我不知道楼下的对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野狗的尖吠声,和不知什么时候,这些瓦片屋会在我们的践踏下倒塌。
多少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我想,现在只有那几道划在长廊上的刹车痕还未变更。
如今的家,已经变成了一座荒废的城堡。在外面,可以看见许多丛生的野草,尽管围墙被叠得雄伟磅礴。可惜,这座失意的城堡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高傲,呆在江边等待哪一天,我们都能够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们都能找到原来的归宿,然后心灵就找到停泊的地方。
家的门外,是一条小路,多年前还是泥土,现在却成了水泥路,打磨得很平坦。可是,现在再也找不到家的入口,当初的那扇像学校大闸一样的大门,不知道被运到哪里去了,门口也被水泥堵住了,恢宏得失去光彩。而每当我乘车途经这个曾经的家到母亲的家乡时,我都会抬起头探出窗外,静静地凝视这个家,车子走得很快,我听到的只有车轮辗碎青春的声音和当年我手上的玛瑙被摔破在地上的清脆的遥远的声音。我没有在这个地方逗留太久,可是,心里的回忆却久久不能离开。回忆,未能一哄而散。
很难说得清的,当初住在这里的人都一个个地离开了,都长大了,都老去了,而这个家,依然沧桑地矗立在这遍土地上,扎根归尘。
公元2004年9月,我顺利地上了高中,没有任何意外。家,又搬走了。再次地,我连回忆也一式两份地留在那个家以及自己的心里。
人长大了,感情也真正地投入到生活上,倾注在那个本以为一定会扎根下去的家里。而第二次变更,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条无关痛痒的痕迹,不痛的,只带些许的无奈与惆怅。
第二个家,没有阳光,低低在下,连天空都无法瞻望,但是,当初我不是很兴奋地来到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吗?
于是,我怀着同样的心情搬进了第三个家,开始我的第三个新生活。可是,这种心情好像忽儿沉重了许多,让我一下子掉进了万丈的深渊。
也像当年一样,为了奔波这种疲惫不堪的生活,我还没来得及回到过去生活的家、过去花了十年时间来熟悉的环境。在这里,虽然站得高高在上,再不像以前一样不见天日,但是,人大了,却会感到不安全,好像有点莫名其妙和歇斯底里。
这一阵子发生了很多不幸,有人际方面的、成绩方面的、家庭方面的……没有想过当这些都“临幸”在我身上时,会将我的生活改变得如此彻底。
这一阵子,我发现自己开始紧张着某些人、开始缅怀着某些人,开始拒绝种种有使我失落的可能的事,甚至有点惊慌和恐惧。
但是,当你在不幸的河边捞到一两件可喜的事情时,你就会乐得像上帝感恩的孩子。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事物都像上帝格外恩赐的礼物。
那天晚上,一切都松懈了,连时间都显得是那么的有弹性。一切恢复了久久未能重现的宁静。我抱着那个带锦层的的奖状,重复又重复着当初赶稿、修改的日夜。
叹了一口气,才发现,从第一次变更开始,我的脚步都从未停止过,而且越走越频急。
外面的星星明亮得可爱,忽明忽亮,好像安逸得没有一点危机。
又是一个冬季了,我开始穿起毛衣棉袄来了。还记得十年前那里的冬天,天空湛蓝的,携带着些许的爱。
那些日子,我们全家人一起扎纸风筝,然后一起放飞到天上。记得那时候我的风筝的尾巴总是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心里,延伸到现在。我们在长廊里奔跑,直到手中的线不能再伸长,我们就坐在地上,一直痴痴地望着风筝飞去的方向,久久的,不能忘怀。
那里的日落,那里的星辰都不珍贵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每天都能看到,而那个时候的我,还未涉足到成长的道路上,那个时候的孩子都是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欢笑着。
现实的我们很会自欺欺人。因为有种痛,只有笑才能掩盖住,不被洞识,我们是多么顽固地强颜欢笑着。而那些日月星辰,却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变得日益稀少又昂贵。
以前的家,没有很大很宽很漂亮的房间,以前我们一家四口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体温相互传递,让我不感到一丝寒冷。
还记得以前的家每天都热闹极了,有很多叔叔伯伯阿姨姐姐围在一起,哆哆嗦嗦地讲个没完没了。当时的家是一间叫做“水利会”的地方,然后每个人都把我爷爷称做“头儿”。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爷爷明明叫做“单旭辉”,为什么他们会叫他“头儿”呢?这是一个不值得发表的疑问,但是,我知道当时的爷爷有很多应酬,经常出外吃饭,但是都不忘了带弟弟去。
以前的我们都是肮脏的孩子,小手呀、脚板呀,衣服呀,通通都灰灰的,脏滋滋的,不过很可爱。而如今,我们都变得亭亭玉立了,有一种被生活所淤结成的高贵,脱俗出尘般的洁净,小手小脚都是那么的白晰。
我的白裙子,在以前的夏天里飘动。风,从裙管一直吹到上方,像一盏晾在半空中的油灯。站在风中的女孩,像是MV里最亮丽的主角,大大的瞳仁间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她渴望有一天,风能够把她带到天上,然后像飞鸟一样,自由飞翔。
很幸运,我的愿望一件件的实现,但同时,又有很多梦想在半路中夭折。曾经拥有过,也曾经破灭过,但一切都不可以重头来过。
我们都随着时光的大流来到了这里,心中的那遍鸢尾丛,早已枯枝满地。
当年慈祥的奶奶一病不起,向来健壮的爷爷也在一次血管闭塞中变得手脚不灵。然后决定从镇中心搬回故乡的土地上,填补他们在年轻时留下来的空白。他们都老了吧!应该落叶归根了。
每一年,我们大概回故乡几次左右吧!爷爷奶奶老了,我们长大了,见面的机会却少了。每次回到家乡,爷爷奶奶都乐得像天下最幸福的人一样,明明知道他们一点也不幸福的,但仍然笑逐颜开。我们不可能呆得太久,因为每个人都为生活而奔波劳碌。临走时,我们都会说:“爷爷奶奶,我们下次再来看你们,很快就会再来的……”然后结束一天的旅程。其实,是不是真的很快呢?不一定。而他们两老,却总是微笑着接受这些美丽的谎言。他们都宁愿相信我们的话,因为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再需要像年轻时一样地去追逐物质和财富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下一次再见儿孙的日子快点来临,而没有一次,我们不让他们失望。
我知道,为什么爷爷奶奶总是在无聊的时候坐在屋外了,因为在那里,可以望见路口经过的车辆,他们梦想着在意外之中见到儿孙的到来。他们用这种期待的方式来消磨他们剩下不多的日子。我想,再也没有谁,会像他们一样,那么想被安慰了。
时儿聚在一起,听爷爷奶奶讲起我们小时候发生的事,原来有很多很多,但从未听爸爸妈妈提起过,但是,他们却记得如此清晰,如此牢固。他们告诉过我:当我还很是个两三岁的孩子的时候,他们时常把我装在担子上,然后将我挑在肩膀一旁,带我到田里工作。还有那次的“围巾”事件,到现在想起,奶奶还笑不拢嘴。我想,你们都尽情地笑吧!毕竟,当我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就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可以令你们再开怀大笑了。
十年的时间,我们历经了许多人事变迁,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一样。而今,我们光鲜的外表里面包裹了一层层还未靡烂的回忆,他们像水中吹起的肥皂泡,经不起命脉的干扰;很多事都改变了当初最古老的样貌,连思想都干涸了起来。那些纯朴的往事,正像浮云一样,在半空中被微风剪碎了。
回忆也许美,可是正在飞走,对不对?
后记:
忽然很害怕写到这里,尽管成长中的回忆,都被写成了文字,他们永远都不再会魂飞魄散,它们都被我抓住,握在手心里,它们都是那么的温暖。
顿时间,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新娘,她被背到渔船的对岸,然后一身红色的轻纱着地,踏上通向渔船的木板。也许,她以后的生活就不再安定了,她会在船上“渡过”她的一生,她会变得宁愿漂泊也不愿停泊。然后,她就竭尽全力,用一生的“功绩”来驱赶贴在江面上的绝望与悲伤。
其实人生就像那场凄美的“木马传说”,我们不知道它的骨架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突然散掉,我们的幸福,都是如此的缥缈。希望回忆,不要那么快就跑掉,希望我在乎的和在乎我的一切都好。其实,不是我们不想留住这些美好,只不过,离开得那么久、那么远,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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