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中国人对恬淡与永恒的追求执着的近乎完美,可惜人生苦短,光阴易逝,千古风流也抵不了大江东区,最终湮没于尘土。以区区百年之身,聆听千年的喟叹,自是沧桑无限。无论是成就霸业的帝王,还是隐忍恬退的高士,都是如此,只是一为轰轰烈烈的慷慨悲壮,庄严而伟大的向世界宣告着开始与结束;一为一生源于生命,归于自然,生死为一,合同而化,这是一种真正的精神伟大,于是有了老庄的修仙练道,虚无缥缈,道教成了中国人内心神圣高尚的依托,伟大而平静。
海南小洞天有一棵6000年的龙血树,庄子云“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高寿如此,必有大知。通观此树中始祖,枝条虬曲中空,是不用之材;焚之起烟,为不燃之木;树身矮小且藏与深山,环以乔木,风摧秀木,无碍其生。故有人参透玄机:韬光养晦,颐养天年。志向之高,眼光之远,令人叹服。
天下大知大勇的人,可以临危不惧,处乱不惊,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敢为,则其志必在北海之外。韩信少时,曾为留命保身受一无赖胯下之辱。后来他助汉高祖刘邦大败楚军,定鼎中原,封为楚王,竟找到当日侮辱他的少年,封为中尉,人多不解。韩信解释说:“此人乃壮士。他侮辱我时,我怎么会不想杀他?但如果杀了他去偿命,岂有今日之名?我宁愿隐忍而成就今日之功。”
楚汉之争时,项羽兵多将广,自负其才,屡战屡胜,轻用其锋,常打得刘邦只身逃窜,而项羽最终身首异处,悲壮以死。刘邦之所以能得胜,独在其能隐忍,善养其全锋,这是听了张良的计策。韩信攻破齐国,想自立为王,刘邦大怒,破口大骂,幸而张良在侧点醒刘邦,收拢了韩信。张良设计招至各路诸侯,韩心得以大破楚军。汉封功臣时,张良无战功而封齐三万户。刘邦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子房功也。”这仅仅因为他有超世之大才吗?还在于他能忍人所不能忍呀!而他只受留侯之封,后又急流勇退,颐养天年,正见他的恬退隐忍。韩信终有不能忍之处,难免一死,身败名裂。司马迁说张良身材相貌都像女人,不称他的志气,苏轼以为这正是他的异人之处。恰似那棵龙血树,韬光养晦,颐养天年。
当然适度的锋芒也是必要的。汉初统治推行黄老清静无为,生活平静,倘若没有一些锋芒和进取,怎么会有两千年的泱泱大国,社会的发展?如果历史少了一个苏轼,这个旷世的天才,少了他的锋芒、恣肆和潇洒,少了他的诗词文书画,宇宙真会黯然失色不少。
在我,高中学生,张扬的年龄,飘忽大有如坐云端之感,况且有苏轼在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淋漓快感挥洒到极致,逆境而生,坦然处之,何止是凌云摄日,谁不歆羡仰慕,慨叹万千?谁不想如这般潇洒一遭,豪放一场?然而天才就是天才,行路难,逍遥游,我辈视为神话。泰戈尔说:“上帝的尘埃比你的偶像更伟大。”轰鸣过后,只有尘埃落定。既然一切都望尘莫及,不如化为尘埃,湮没尘埃,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路在延伸,出奇方能制胜。
如果一个人住在山洞里,餐风饮露,痴痴狂狂,那他一定是神仙;放之四海,则留下清静寻梦着淡然不变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