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大概便是察世间百态的最佳场所了。火车上的人各具特色,居高临下地观望他们,两天两夜的站票程倒也没觉得累。
起程是在深夜,车厢内拥挤不堪,每个人都眼睛浮肿,显尽了俗世带给他们的苦楚。人在不断的争抢着座位,气氛尴尬且不堪一击。
天渐渐透白,我也厌倦了人群。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清晰:农田,稀疏的树木,偶尔劳作着的人,车道下房屋露出晒满了玉米的屋顶……就这一点一点看过去,直到头晕眼花。也不知那时心里想过什末,只觉得平静,好似以往生活中的大喜大悲都灰飞烟灭了,想着就这样永无休止地走下去吧,不停留,不到达。
一站一站的停过去,我们一直西行。风景开始变换,不时闪现郁郁葱葱的林地,绵延的山脉。我们就在山脉腹中穿梭。钻完百十个山洞,眼前的景色骤然大变。
到达呼市是在深夜,当这个城市的灯光照亮漆黑的也时,我看到的还有滂沱的雨水。它们撞在车窗上,但在我听来都是无声无息的,即使闪电和雷一直在发飙。
车上的人不断在属于自己的城市离开,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靠着。这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开始有戈壁的阳光斜照在身上。我不禁微笑起来。车窗外有多种受难的沙漠植物,低矮地抱团生长着。不张扬,也不内敛。枯败的沙柳和沙枣树侧着脸望向天空。
一座山带着他的沉默矗立着,伴随他的还有他脚下沉睡多年的坟墓和葵花。没感觉到时间的流动,太阳就已在山顶徘徊了。在这里,你是看不到没有融尽归鸦翅膀的余辉的。在太阳隐没后,你见到的只是山金黄色的轮廓。不远处有滔滔的黄河奔流。
车票尽头牵连的城市展现在我面前时,它比其他城市有稍许的冷清。不再详叙,当天有沿来时的路返回一个小站,在那儿有一个农场,爸妈曾在那儿生活过多年。
这里的阳光炽白,晒得人睁不开眼睛,路上尘土飞扬。房屋是质朴的:红砖的,泥坯的,外貌不能让人让人瞩目。再一间一间的看过去,里面却干净清楚得让人欢喜。家家种了满园的葡萄和枣树,只是当时还没有熟透,青里透红的。
农场很大,混合居住着很多人,汉民和回人不怎么来往。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能远远的观望他们的生活气息。屋后有个伊斯兰教的清真寺,白墙蓝瓦,经久失修了的样子。
天气很无常,不时下点雨水。来这里时怕麻烦,只带了些短衣短裤。姑姑拿了几件衣服给我,是农家女人的样式,依旧质朴。我随手套上,结成一个角又跑出去疯。一向淋雨却不能不拿伞的,这里的雨很凉,落在身上会不禁寒颤。清晨夜晚也是凉的,需要顶着厚棉被睡觉。家里找到的是一针一线手工缝起来的,手感温润轻柔,于是又满心欢喜,这些都是久违的得到的了。
家是圈不住我的。因为这里有高高的胡杨,笔直的树干直指天空,撕破宁静安睡的云。田里有黄透却没有收割的小麦,漫山遍野的葡萄,更有一株株喜庆的枸杞子。我和哥哥忍不住悄悄摘了很多,可是做了一遭坏小孩呢!拿回家洗好放进深碗里,煞是可爱。一颗颗含在嘴里,是幸福满溢的快乐的味道。
这儿也有许许多多在老家难得一见的葵花田,一株株的比我要高大,始终用虔诚的、扑向太阳的姿态成长。看着他们,我始终在微笑,我想我是在注视一种活力充沛、健康骄傲的力量。
晴朗的傍晚是最叔父的时候,天空总蓝得透彻。我总爱在这时走向不知伸向何处的铁轨,看太阳慢慢从山口落下,留下一抹红晕。有一天找错了方向,却意外地见到一棵高大的却枯死了的胡杨身上两只苍鹰的巢穴。背景很宽阔,只有它傲然兀立着。
偶尔,也有风起。遍地的沙尘被卷到空中,任由风托着放肆地舞蹈。西风中的胡杨如往常一样兀立,无所惧怕的样子。
我一向是欢喜月亮的。这儿的月亮尤其皎洁,大大的,看上去总感觉近在咫尺,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摘。夜晚总是不想呆在房间里,而是葡萄架下坐着看月亮。有时有些鸟雀也会从月亮跟前穿行而过,那就又是另外一番意境了。据说七夕的晚上若是在葡萄架下用心去听,是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话的,只可惜我没机会呆到那一天。
我思念的城市已是黄昏,为何我总对你一往情深?朴树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