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一杯酒

在一间朴素典雅的小楼中，一对眷侣正在携手游览。男子温文尔雅，女子娴熟端庄，真可谓天生一对，羡煞旁人。

小楼名叫茗韵楼，渲染着淡淡的茶香茶韵，那苦涩却在细细品味过后甘甜回荡心间的茶味，可见主人的蕙质兰心。

飞花小筑中女子莞尔一笑，带着男子欣赏茗韵楼独特的风格。典雅的茶韵，宁静的气氛，午后的阳光安静和谐地落在窗内，的确很美。

男子轻轻地抚弄着女子的发丝，眸光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鸾儿，你真是别具匠心啊。一间茶楼也可以被你经营的如此美好。”

女子轻笑，羞涩了双颊：“我还会害怕你不喜呢。”

男子摇头：“怎么会。鸾儿泡的茶，鸾儿经营的茶楼，我为什么会不喜。”言罢，端起茶盏置唇畔，轻抿，微笑道：“鸾儿这茶比闻起来更加入神韵。世上能将茶泡到如此境界，也唯有鸾儿了吧。”

女子回以温柔一笑，同时也端起茶盏啜饮了几口，眉梢不经意沾上了些许媚意：“你喜欢就好。鸾儿的茶只会泡给你喝。”

男子搂住女子的纤腰，在女子耳边轻轻呢喃：“那么多谢鸾儿了。鸾儿会喝酒吗？”

女子蹙眉：“鸾儿不会喝酒……”

男子轻笑：“无妨。就当是陪我喝一喝，可以吗？”

女子顿时笑道：“既然是与你一起喝，自然再好不过。”

男子轻轻招手，呼唤守在房外的小厮备上早已准备好的陈年佳酿。佳酿一起，醇香的酒味混合在淡雅的茶韵中，弥漫在空气中，一种奇特的感觉冲击了女子的心灵。

男子亲自端起青花瓷酒杯，倾斜酒壶，酒水倾入杯中，迸溅出泉水的清脆玲珑声，煞是好听。置于女子面前，示意女子品尝。

女子试着抿了一小口：“酒不烈，应该是适合女子所喝的花酿吧。”

男子自己也豪爽地啜饮了一口：“是的。”

女子眉梢突然染上了些许哀伤之意：“晔君，这还是我第一次带你参观茗韵楼吧。我们最近的见面似乎少了呢。”

男子黯然道：“是呢……对不起鸾儿，因为家族的事业，耽误了我与你的见面时光。不过你放心，像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世间并不多呢。我一定会尽快征求父母同意的。”

女子勾唇一笑，羞涩地将头埋进男子的胸前。

半晌，女子忽觉浑身软弱无力，头脑发烫，手指冰凉。

男子关切的双眸对上女子迷蒙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浑身软弱无力？”

“你……”女子骇然睁大了瞳孔，原本迷蒙的意识也清醒了三分，语气却还是虚软无力。“你给我下药？为什么？”

男子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却令人毛骨悚然：“我的鸾儿啊，你还真是愚蠢的可爱。你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一个平民女子么？”

女子瞪着他，那双眸中一瞬间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怀疑，讶异，恐惧……真的，她害怕了，她觉得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面前这个人。她一位他是一个温润的君子，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披着君子外衣的卑鄙小人！

男子注视着那双多变，最后呈现出刻骨铭心的恨意的眼眸，只是邪肆一笑，双手抚上女子美貌的面颊，喃喃道：“可惜了啊，你也是个美人。不过比起家族的荣誉与仕途的光辉，你还算什么呢？没有必要为了你得罪父亲和母亲。很抱歉，笨蛋鸾儿，为了迎娶骄阳郡主，只好委屈你了。哦对了，我可不是什么商家子弟，我是当今丞相府的大少爷。本打算收你做个姨娘，哪知道父亲早就给我安排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啧啧，当今骄阳郡主啊，圣上可是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而且可是个大美人，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又是亲王的嫡出郡主，比你这个只会泡茶诗书都不读的平民女子好上了不知多少倍。圣上遵从了骄阳郡主已故母亲王妃的心愿，要将骄阳郡主嫁给一个没有纳过妾往后也不会纳妾的人。当然，谁娶了骄阳郡主，谁就能飞黄腾达。眼下圣上对父亲猜忌，可是我却是京城贵公子中唯一适龄且没有纳过妾的。为了娶骄阳郡主，我不能纳妾。骄阳郡主那么聪明，如果她有心，很快就能查到你——我的相好的存在。到时候，父亲和我都会受到圣上的迁怒，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鸾儿，你只能去死了。鸾儿你那么爱我，你说过可以为我而死的，不是么？”

依然是那样温润的嗓音，依然是那张英俊的面庞，可是女子依然看透他那颗肮脏虚荣的心，当下只感到说不清的厌恶与毛骨悚然的惧意。

“你为我斟那杯酒，”女子嘶哑着嗓音，“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对吧？可笑我真的信了你。我千猜万猜也没有猜中你是丞相的儿子。呵，如果我知道了，是绝对不会相信你们这些所谓的勋贵家族的虚假情意了。只怪我自己不小心，误入甜蜜陷阱。如果有来生，愿我能血债血偿！”女子凄楚地喊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男子冷笑，“我现在怎么舍得你立刻去死呢？我们是不是该坐实一下你是我的情人这件事？”

女子目露惊恐。

男子冷笑，搂住女子腰身，却赫然睁大双瞳。

小腹那里，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流淌而出。

女子不屑地起身。惊恐和恨意褪去，流露出她真正的冷静和沉稳。

“你……”男子颤抖着双手。

“大少爷，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女子目露残忍之光，“真当我中计了吗？从你开始端酒杯的时候，我就看见你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划过酒杯底部。作为一个专业的泡茶女，我一眼就能看穿。至于为什么我还能稳稳地站着，其实你不知道吧，我说“鸾儿的茶只泡给你喝”，自然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我亲爱的情人。那是能强健筋骨能解百毒的药草炮制而成的，就这两杯茶已经非常珍贵，我可是下了血本，没想到却救了我一命。我看到你的举动心下生疑，反正有解毒茶在也不怕什么。于是将计就计，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负心汉。可惜你还不够聪明。哦对了，忘记说了，你这么久以来看到的只是我的假面，事实上我可不是什么温婉贤淑的女子，我阴戾狠毒，尽管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平民女子。”

男子的意识在渐渐溃散。

女子扭头望见酒杯和酒壶，突然皓腕轻提，纤纤素手重新斟满那有毒的酒杯，“来，晔君，喝杯酒吧。”语气同样温柔，仿佛在哄一个小孩，手上的动作却是狠厉，毫不留情地全部灌入男子的口中。

男子先是虚弱无力，半个时辰后开始痛苦不安，最后皮肤呈现容光焕发之色，神态渐渐安详。

好狠的毒！这样的话就是交给仵作，光从容貌来看就发现不了任何不对的地方！仿佛突然猝死一般！

女子凝视着那张深深眷恋的面庞，泪水滚落：“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的……既然你死了，就娶不了那骄阳郡主了吧..呵呵可笑，现在明知道你这么可怕，我的心却还是交给了你啊。你欠我这么多，我一定要追着你还，直到你还清为止。我真是傻了，明明知道你是那有毒的花朵，我却还是奋不顾身。”

说罢，提出匕首，插向自己的心口。

不去理会那彻骨的疼痛与喷洒而出的血液，女子用最后的意识倒在了男子身边，紧紧握住了男子的手。

“但愿，来世，你不要再利用我，伤害我。我会追着你还债，直到还清为止。”

女子轻声呢喃，说罢，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茗韵楼内，一双璧人，躺倒在无穷无尽的血色中。迎合着水红色的残阳，更添诡异与悲凉，仿佛盛开的曼珠沙华，迎接一对璧人通往黄泉之路。

初一：李燕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