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四世同堂。四世?是的,我有一位曾祖母,今年已经八十六岁了。曾祖父是前年的八月份中风走的,此后曾祖母似乎就孤单了很多。奶奶爷爷便和她一起住了。
曾祖母曾是地主家的小姐,但没有一点架子,人很和善。她在“文革”中受到了很严重的批斗,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于是,她总是劳动者,一是为了谋求生路,二是为了证明地主家的小姐也能干农活。直到今日,她还是那样劳碌着,所以她的身体也一直都那样硬朗。在我的记忆中,她所有的影像都是活动着的。她总是拄着一根光滑的竹杖,弓着背,三寸小脚快速的走着,一只硕大的背篓压在她的双肩上,背篓里面装满了各种蔬菜:玉米﹑丝瓜﹑黄瓜﹑西红柿等等。从我身旁经过时,总是用她那粗糙的手摸摸我的头,说:“等着啊,航航,曾祖母一会儿给你炒玉米吃。”
我是曾祖母一手带大的,所以她特别疼我。记得有一年,我随父母回老家去看她,小住了几日。要走的那天,她紧追着我不放,硬要塞给我一些钱。我不要,我怎么会要她老人家的钱呢?我撒腿就跑,可我没有想到,她缠过的小脚,竟然也能跑得那么快。后来,她见我真的不要,便把我拉去菜园,说要给我摘个大丝瓜。丝瓜爬得很高,顺着旁边碗口粗的小树长到了树枝上,站在地上踮着脚伸直了手臂也够不着。这时,只见她麻利地爬上了树,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颤微微地把那个瓜拧了下来。她站在树杈间,似乎很得意地对我说:“我早在你那个年纪就会爬树了,现在我还能爬!”说完,瘪着嘴笑了。是啊,我不会爬树,甚至什么也不能为她做。我只能顺她的意,让她开心;只能努力学习,用优异的成绩使她欢欣。
可是我也伤过她。有一年过春节的时候,我和父母闹了点别扭,可那确实是他们不对,于是我便和他们僵持着,冷战者,不和他们讲一句话。曾祖母轻轻的走过来,替他们道歉:“爸爸妈妈已经知道错了,原谅他们吧。”我仍然坚持着,沉默着,没有理她。她愣了一下,因为我向来都是极听她的话的。她自言自语:“唉,老了,老啰……”然后便落寞地走开了。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答理她?为什么会忽视了她的感受?
如今,她常常念叨着“没多久了,要入土了”,然后很遗憾似的望望我。我明白这其中意思。我也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有能力去侍奉她。
我对很多人都说过:“我爱你。”这其中有老师﹑父母﹑弟妹﹑好朋友等等,独独忘了她。现在,我说:“我爱你。”希望还来得及,因为我知道一旦犹豫太久,我会失去她。“我爱你。”曾祖母,您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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