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祭
树叶在我第一次感到寒冷时落了,我并未发觉。
树叶在我第一次感动刺骨时秃了,我仍未发觉。
而刚刚,我在天桥上——离天更近的地方,扬起头,苍白的杨的躯干在泛着路灯的晕红的光的天野中凸显。虽在寒风中琵琶发抖却也不自哀自怜,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杨了罢!
这一幕却令我惊呆了,那仿佛是我第一次发现父亲的头发越来越稀疏、母亲的眼廓开始凹陷、姥姥的双手如此干枯苍老时的感受,没错,是心感到了寒冷。
树干的白尤其扎眼,在这屈服于文明、叛变于人类、浸染于灯光的夜幕下,坦白地立着,并不躲——躲也躲不开的。树干轻摇,似一个饱尝生活艰辛的中年男子,看透了许多事,见了面他没心情寒暄,你也不必奉出虚假的关怀,他不觊觎物质帮助,你也给不出精神抚慰,于是,只好由他先开口:“没事儿,回吧!”带着一点善意,两分理解,外加无奈的语气。
所以,呆望着杨的赤裸,我陷入尴尬,回过神儿来,快步回家。
之前有多少个早晨,清洁工大叔扫起繁星般的落叶,也许是他呼出的白汽扰乱了我的焦点了罢;又有多少个黄昏,枯叶堆被点燃,在灼热的火焰与冰冷的霜露的争持下,烟出来调停,也许是逃躲的脚步太过勿忙了罢;又有多少个中午,我放学归来,踢踏着尚饱含汁液和已褪去脂粉的叶子,(从她们身上就知道青春难驻,而我们理科生却该想到叶绿素易分解),也许是怕冷,罩起的帽子遮住了天空罢!
天很大,一檐帽子,也便遮住了。
叶很多,一个秋天,也便销隐了。曾经丰腴多姿、拥有美妙歌喉的杨(风一吹,便翻过鱼肚白的叶背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