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傍晚,她放学后总会到家附近的一个体育场跑步,只是跑,无论几圈,最后实在无法坚持了,她就停下来,翻过栏杆,躺在跑道边的观众台上,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待汗水都流干后,她会张开双眼,看天,只是看。想起安妮那句话:“当一个女子看天的时候,她不是在寻找什么,只是寂寞……”
这时,总会有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到她面前,他不说话,她只是默默从口袋摸出一枚一元硬币,轻轻放入那只手中。然后,看着那脏兮兮的小小身影慢慢远去,那孩子很脏,可是却有着一双世界上最洁净的眼睛。她习惯只带一枚一元硬币,想在回家时买上一瓶可口可乐,却每次都没有钱去实现这一计划。
一天,在那孩子远去之后,又有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大大的手,很干净,像他的主人一样。她愣了愣,坐起身。
“怎么?不给钱么?”那男孩微笑着打趣。
她一声不吭,只是抬起头看着那男孩,很认真地看。
“你每天都给那小乞丐一元钱,为什么?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吧。”男孩走近一步,看着她额头上汗水湿透的几绺头发很调皮地粘在前额上,额头亮晶晶的,很动人。"怎么?你不会说话?"他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替她理理那几绺头发,可是那女孩却转身跑了,他看着她的身影固执地拒绝着他。这是他看着她的第30天。
一个月前,他在自己紧挨体育场的家里念着卞之琳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时,不经意往窗外一瞥,就看到了她,静静地躺着。他很想告诉她,刚跑完步不能就那么躺下来,可这好像是常识,这个女孩为什么这么傻?他想告诉她这么躺着会着凉的,可是他只能这么站着,远远站着,他不敢惊动这个女孩。
她依旧每日来跑步,躺下,看天,给同一个乞丐同样的钱,看着他走掉;他也依旧每日看着他,待她停下来时上前说几句话,她从不回答,只是看着他,再跑掉。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如此的固执,一个字也舍不得对他说。她的声音一定很好听,要不然为什么如此吝惜?
终于有一天,这个男孩要离开这个城市。他最后对她说:“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能让我实现这最后的愿望吗?无论你说什么都好,哪怕骂我也好……”说完后,他很焦急地望着她的双眼,等待着。他看见女孩的双眼渐渐湿润起来,有种液体涌上来,亮晶晶的,像天上最完美的星星,很漂亮。就在那液体就要涌出来时,她就再次转身跑了。
男孩哭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看着你的背影……”
男孩走了,日子又回到开始的模样。女孩依旧每天给那个又聋又哑的小乞丐一元钱。看天时会想起那个笑容干净的男孩,她多想告诉他,自己既听不见,又不会说话,正如他所言。也许这样一个女子正适合独自享受寂寞。
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在你说话时老看着你吗?可是不看着你,我又怎么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吗?你说话的样子很好看,真的。可以的话,我多想亲口告诉你,我既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像那个小乞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