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素色的黑白就会想起围棋。
低调抽象的颜色却毫不掩盖一方棋盘之上战略的灿灿生辉。手握微有凉意的棋子抿嘴思索,迷恋这种姿态,无声对决的生活质地。
回想起来心里仍蜷缩着那小小的骄傲,尽管现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再碰一次围棋了。想当年——二、三年级的时候吧,围棋对于我来说还是可以算做一项特长的,尽管那时下得不算最好,但至少教过我的老师给过很模糊的评价:对围棋悟性不错。
可能是理解上的偏激,在围棋这事儿上我的定义就是“斗”,很猛烈的那一种。所谓“吃子”即为我的最高境界,我对围空之类一概不知,也不会把过多心思放在布局上。因而便轻松地把对手分为两类:易怒的和淡定的。前者会被我惹疯,后者才可以把我打败。
仍记得那盘棋:一个呼呼冒风的冬天,临近期末考试,当时我搓着手疾步跑进围棋教室,围棋老师指了个位子,又指指那个对手。我坐下来拉开棋盘,一边瞅瞅对手,很面无表情的一个女生,头发扎起来,孤零零地在脑后立着,她抬头用捉摸不定地眼神朝我望过来,那种平静就像在湖水里投下一块石头默不作声地沉寂下去,恍若深不可测,空荡荡得毫无知觉。
开盘,各占一边,最普通的布局。但很可惜,我做不到这样不起波澜的互不侵犯,不假思索地点角。她自然没想过还有笨蛋开盘就内侵的,但却无丝毫意外之情,出于保守便下意识挡了一步。哈,竟然理我。心中暗喜,往外一扳,紧接着一切于意料之中,她自然是毫不示弱地扳回来,然后所谓的最低级但却为我最乐此不疲的打斗开场,范围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一个角,被我轻轻一断,这盘棋便是很纠结的杀到了中央,黑白两方,气势相当的两条长龙盈卧于纵横的方格间。“来劲”,心里默念着,对手不慌,我又怎会怯懦?依旧凭着感觉下下去,“数气”这般麻烦事才不会干,她的手指微微扳起来,眉头紧皱。
又走了几步,围棋老师走过来,在边上站定,一会儿后很诡异地说:“收了吧!”“为什么?!”我诧然抬头去看老师的表情,发现他也正以一种极端的失望感应着我。
收了吧!
收。了。吧。
……
那盘棋最终还是撑了下来,旁观棋者调侃地说我是废墟里的英雄。
当然,最后我仍是坚持数子。她的嘴角很浅地扬了扬,一转身便出了教室,给我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
是我太惨,太狼狈?
还是她太从容,太平和?
站在闹哄哄的围棋室里,我定不住神。
在这之前,这之后,我下了很多盘棋,它们或多或少地给予我启发,但留给我的印象终究没有那盘棋那么深,也会让我纵使不再学围棋之后仍能如此清晰地回忆。
那时我10岁,现在14岁,四年,太多的时候这件事都会措手不及的撞上我零乱的思绪,但当时的张狂与焦灼早已不在。
是输了,但输在自己自以为拿手的地方,结局的冰凉甚至都没有允许我有什么不甘。我输的是一盘棋,而需弥补的却是一种心境——
平和。
心平。气和。
写于2010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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