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场大雪
这两天的中午都会下一场奇怪的雪。
细小的雪粒势头极足,随着强劲的风左右吹动着,不多时地面便浮起一层潮湿的水,被杂沓的脚步踏得泥泞。然而这样的雪总会在十几分钟后就止住,像是生生被人掐断了似的,残余的只是地下一片潮气和裹进头发里的水珠。倒像是什么都没有过。没有满眼的白茫茫,也没有四处咯吱咯吱地声响。风中半点生冷的气息都没留下。
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太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竭力透出来,温和而显得单薄的光亮投放在这世界的每一处。今天的风着实很大,夹杂着那些雪粒有点疼地砸在脸上。好几次眼睛都像是迷了似的难受起来,我并不知是雪粒还是风里的沙石,只是拼命地眨啊眨的,眼泪就带着这些尘埃淌下来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迷了眼,揉出来落到手指尖上的却是一只小蚂蚁零碎的身子。我立时打了个寒颤——自己的眼睛是个墓地,埋藏了它并不得安息的灵魂。
事实上,我切实不喜欢这样的雪,没有什么雪后的看头,也没有什么下时的滋味。那年那场雪该是多痛快啊。班里答着卷子,外面却已是漫天的雪花,我借着去上厕所欢快地从雪地里走,回来的时候之前踩过的沟壑已浮上一层新来的薄雪。大家都笑我白头翁似的满头雪,可是我却只顾着呵呵地笑,笑得红了脸,被滴在卷子上迅速浸湿了的雪水惊了一跳。
我思念一场大雪。没有大雪的冬天无疑是死去了。像是每一样事物的存在都可以以一个独特的方面作为标志。在我的生命里,雪就意味着冬天,它是唯一可以点亮冬天的光。这样的冬天虽也是安好,但却缺失了那些四处抛落的雪团子,那些在教室门口踏得脏兮兮的脚步,那些沾满了雪水而冻得发硬的手套。最重要的是找不到大家满脸满头沾着雪的欢笑——
那些从寒冷潮湿里一次又一次探出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