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堂一公里

●文/萧叶梓

夏季将死，阳光却热辣依旧，微微扭起脖颈，便被灼热的光线刺痛眼瞳。太阳透过蓊郁的林荫被筛成了一片片整饬而不落窠臼的光斑。轻轻叉开十指，意欲可以遮蔽强光，却被光线照射的无处躲藏，像是烤焦的炭块，灼得脸庞貌似皲裂。沉下眼皮，视线内一片殷红，像是凄惨的曼珠沙华，随着时间河岸奔跑，终了一身惨淡，隐忍地没在河边。再多良辰美景，如同虚设。便轻举罗伞，寻索清澈凉爽的乘凉天堂。

┍1。

侧身穿过一个狭窄的弄堂，阳光肆意挥洒而下，把斑驳的墙体照的通透，用青砖堆砌出的镂窗，渗透了阳光，直截射向院里深深的古井，井水反衬着光影，荡漾映射出的粼粼波光，打在灰白苍凉的墙上，炙烤着缠绕在墙角的三角梅，梅紫红的花瓣边上微有些蔫儿，看上有些许烦躁，井边深驻的梧桐下沉睡的狗仔却是惬意而巴适的。偶尔有些许不知名的鸟雏四下张望，在一片阒静中低头饮着吊桶里的水，拍拍羽翼，阳光投射下的阴影愈发浓黑，翅翼带着拙劣的影子划破远处的苍穹，淡蓝色的天空上几点移动的黑斑，微茫而极富情趣。

我微倾头颅，紧紧夹住倚靠在肩的伞柄，从腰包里掏出深爱着的照相机，捕捉到了最舒适朴实的乡间午后，尚未留意树下稍稍醒过的金毛大犬凝着猎奇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调转镜头，赠它一个定格。红光刺向它的瞳仁，它霎时疯也似的朝我狂吠，向我奔来，我惊得收起相机，侧举阳伞飞奔而去。

转身探头一瞧，用眼神惜别。原来高楼密集的城市角落竟依存着这般返璞归真的院落，尚未了解其苍老的容颜，便已被银丝遍布的鬓角所折服。

我行动着，却突然舍不得驻足，尚未触及目标，纵使旅途再惹人，我又如何流连。只是思索着通往天堂的路如此醉人，那么天堂何处？天堂何美？

┍2。

风渐渐大了起来，猛刮着小区里悬挂在阳台上斑斓的服饰。园林的地上满是吹散的树叶，青涩中带些枯黄，惹人伤感，在一个闲适可感的夏日午后。伞被风吹得变了形，喇叭似的像是在配合它凛冽的呼啸。我顶靠着一棵巨树，绿色的伞蓬把我掩盖的严严实实，头顶上还有鸟儿在浓荫里软语，轻细的啁啾像是在交耳着，却更像是此起彼伏的叹息。

待风止住，我才继续上路。穿梭在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建筑中，用手按在黑色的头发上，发觉头发早已被烤的滚烫，虽然渴望对楼大厅里舒适的空调，却也只好留下几抹微笑，遗憾着继续寻找所谓美满的天堂。

如果我选择的是这里，它也足以是天堂，但毕竟，如果是不随心的，真正合心意的，大概就只剩下但是了。

┍3。

手机响了，在拥挤的公车站。我慌忙收起阳伞，掏出手机，投了币，便上了6路公车。

“嘿，在哪儿呢？”

“公车上，怎么了吗？”

“最近有新电影，要不要去啊！”这是我期待了多久的声音，温暖细腻的而略带磁性的嗓音就这般温润着我的耳朵，像是在我平静澄澈的心湖上撒下一把碎钻般的细石，闪着耀眼的璀璨，打出一阵潋滟的晴光。我有多想应允，但看了看公车走上的路，却觉得一阵热浪席卷而来。

“...我想，我还有事，就..下次好了。”

“......嗯，拜。”

我听到的是怎样一把无奈而黯淡的嗓音，突然有一种自责的情绪。心中默念着：Sue，念安。而脸上却依旧是一种亢奋的神色，突然觉得不像了自己，抛弃了饕餮视觉盛宴，还宁愿顶着烈日去求索庇荫的圣所，难道设备豪华的影院不是属于我的天堂？顿时为自己看似伟大而坚定的信念所折服，却又有一丝丝遗憾和彷徨，毕竟，我没有看清岁月的坐标上，这七拐八弯的迷宫是不是我的路。

也许，我只是要一路向北，但毕竟，只是也许。

┍5。

脚底下踩着的的那般从容和缓的溪水，几尾游鱼，抓不住的烂漫情怀令人憧憬。前方天际滑翔过一阵雁群，一排深色的直线猝不及防地划破了被棉絮般缠绵的云朵包裹着的天蓝幕布，倏地留下了几声熟稔的叫嚣。在声色世界里，需要的尚且不是更多迷乱的骄矜情趣，要的便是足以让人吐纳自新的晴朗。

终于是要到了吧。我俯在银漆早已剥落的栏杆上，看见旁边行人惊讶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双脚腾空，我吓得赶紧后退数步。惊觉这种飘飘欲仙的感念，却也是那般肯定此所的用途，这注定是语境中和美的天堂吧，尽管路途这样遥远。

┍6。

趾头隐隐作痛，踏在沧桑的旧桥上我仔细地掰着手指。一米，两米...仅仅行了一公里。这是多么令人颓废的演算，我开始怀疑自己履行的能力。回首间，仅仅两公里的间距，却走得这般曲折迤逦。

渐渐有些落拓，距离天堂一公里，却似乎行进了一个甲子。

在青春的坐标上找寻了方向，发现这条路竟是如此艳丽明朗。摇篮里熟睡的婴儿，睁开眼便是一个新兴世界。

汽轮在这记忆远去，我距离天堂仅仅一公里，下个天堂不知在哪，或许依旧是隔靴搔痒地行走一个世纪，抑或仅仅平白地漫游了十万里，生命的轮回里，我选择前者，毕竟嫁与了风尘的血红，才会明艳。

花苞里蓄势的棉絮，在悄然间带来如宴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