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纪
温暖纪
难得温暖的天气。蜷缩在屋里也被清澈的空气所包裹，仿若被那些温暖与热忱轻易地托起，在八月的天漂浮。小姨打来电话，说是奶奶也在她家，让我一并过去吃。我这才匆匆地起了身，将头浸在上午足够温暖的水里。水哗啦啦地透过面颊，直接落进灵魂里，发出轻柔的声响。
天空露出大片大片不见边际的蓝，没有一丝云可以遮住那直射过来的阳光。我却再也不想逃进楼房的影子里，于是固执地走在细长的道路中央，微眯起眼看着前方已然醒来的市场。就好像许多故事里在晨雾中缓缓醒来，忽然有了声声敲打与吆喝的小镇，弥漫着一种相识的温暖。然而这并不什么早晨，已是日头临近正中的晌午，我穿行在一个称不上小镇的市场里。它的一部分便是槐花巷，槐花早就落了，只有密密匝匝的叶子零星地露出天的边角，在风中摇成瑟瑟的声响。道旁的一切都好像没变，只是我穿过了那时的那个夏天。还是摆放着一桌桌差不多的食物，还是有着叶子落在冰凉的高粱米饭里。还是有着刚从火车下来的，疲惫的路人。还是有着喝得涨红了脸的男男女女。还是有着一个穿着陈旧半袖的人怅然若失地穿过这条街。
很奇怪地，空气里竟夹杂着旧时校园的味道，那种浅淡的塑胶跑道的味道。是不是一旦微微的悲伤伏在我心头，太阳就会将那时的味道再度翻晒出来呢？马路上的车仍旧一辆接着一辆，与风在道路上奔跑。不同的人怀冀着不同的心情从我面前疾驰而过，只剩下呼呼地风声和我一头吹乱了的短发。我终于还是剪了短发，以这样一个全新的长高了的眉眼里也逐渐微微蓄起忧伤的我走在这条道上。我那时总抚着在脑后扫来扫去的头发犹豫，究竟要不要剪去。可是当我真正地下了决心，却也是如此地义无反顾。有时候，优柔寡断的我和毅然决然的我会大相径庭。由此我常怀疑，在我的灵魂里匿藏着不同的精灵。它们常常在我的心里吵来吵去，吵得我难以决定。它们会说，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而我就是缩成一团无奈无助的人。
我忽然想起昨天的向日葵，想起自己答应它们在早晨去看它们昂头的样子。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负了它们的期冀呢？不过我常常会错过约定，或者是在那日子那时间之后很久才去赴约。当然剩下的，便是人走茶凉。我的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颤栗，有许多纠缠不清像是藤蔓似的思绪在生长，就快像杂草似的长满了。好像是因了这天气，又好像只是勾起了某些深处的回忆。看着一辆辆不同颜色的车，忽然想起《飞屋环游记》结尾的游戏。老爷爷和孩子坐在马路边数着汽车，蓝色的红色的，谁数的颜色多谁就赢了。
这是一个温暖的游戏，与这天气刚好。我于是默默地数着那些车，在它们从我面前呼啸闪过时。
一辆黄色的。一辆蓝色的。一辆红色的。一辆银色的。
最后，自然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