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故乡的刨冰
昨天,姐姐终于带着我在夜市的一端找到了旧时的刨冰。也不过是那日偶尔的一说,姐姐却笑着说:“我见过,那刨冰现在还在夜市卖呢。”而今日就像去遇一个故人,我走着昨天走过的路,去吃昨天找到的刨冰。
因了阴天的缘故,夜市里的灯火也便提前亮起来,远远地望去,尽是一片薄暖的光亮。我向着那块干净的摊点奔过去,青蓝色的刨冰机依然用白色的布蒙着,似乎是等待着我的到来。那些皮糖、葡萄干之类的,依旧用透明的塑料碗盛着,而大块大块令人垂涎欲滴的山楂依旧装在罐子里。我想着小时候吃那些恼人的皮糖吃得粘了牙,总在大路上拼了命地用舌头舔下那些五彩的皮糖。却又忘记看着来往的车,总是被父母骂。然而我那时并不敢提出不放皮糖,或许我以为,这些东西统统放进去,才可以称得上是正经八本的刨冰。然而现在,我再也无所顾忌了,只是轻轻地对着老人说:“对不起,我不要皮糖。”我想我终究是长大了,再不会将所有的不喜欢无声接下,也许成长就是这样的默默,像《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里的南瓜。
付了钱,我便又一次听着那咔擦咔擦,碎了冰的声音,感觉到骨子深处传来的温暖。似乎是一声一声的呼喊,从我那个逝去了古旧的童年发出的声响。不多时,那样一碗温柔冰爽的刨冰便又捧在我的手里。我怯怯地道了谢,如一只小鼠一样吃食着那些冰。亮闪闪的冰块很快在闷热的空气里消融,一点点地塌下去,陷成一片闪着银光的冰水。我大口大口地吃下那些酸甜与冰凉,吞咽着我记忆里的美好。
小时候,刨冰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在不大的故乡,只有那么一个老人卖刨冰。她每日坐在大厦门前,用一个精巧的架子装着刨冰来卖。那时的价钱似乎照现在要便宜,我总是跑得气喘吁吁,将一枚镀着汗渍的硬币递给老人。在她微微挪动的步子里,观看着如演出一样精彩的做刨冰。她撩开刨冰机的布,将空碗轻轻地置在那盘子上,缓缓地摇动手把,碗壮的冰便在“咔擦咔擦”声中破碎,又稳当准妥地落在碗里。不多不少,刚刚是微微冒些尖的一碗。有时我并不买刨冰,却也在一旁痴看着——对于我来说,或许看刨冰的过程比享受美味更美妙亦更重要。
后来,便是时光的颠沛流离,故乡的那里,也再没有一个卖着刨冰的老人。然而我却执著地想要找寻我的刨冰,在无数个夏天从心底滋生的温暖。它的冰凉,却总是给予我温情的力量。我知道,我是个念旧的人。然而这样并没什么不好,总有些事物勾出灵魂深处的回忆——我吃着刨冰,不免有眼泪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