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前一秒

之前曾经冲动地想过和姐们儿小马一起去考东吴外语师范学校。

第一次听说东吴外语师范学校是从小马嘴里，她那天说话太多嘴皮子不利索音没咬准，害我听成了“动物外语师范学校”，虽然我思维敏捷反应迅速，但把脑筋绞成天津十八街大麻花，也是没明白动物外语师范学校算什么，小马和我费了半天口舌，结果音没咬准，舌头差点咬断了。

这学校在吴中区应该算是名校吧。我一直很随意，不怎么费心搜集初中资料，所有关于东外师（东吴外语师范学校的简称）的资料来源清一色是——小马，小马，小马！

那是小马理想的初中，说是她的理想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她爸她妈冷脸吵了3小时后讨论出来的理想。作为一名家庭妇男的小马爸辛辛苦苦拉扯小马从小到大，死也不愿送她去寄宿学校从此音讯两——茫——茫——（后台可以放《白毛女》的音乐，飘点雪花啥的）。但是新世纪女性小马妈分析一下小马的学习潜力以及IQ、EQ觉得东外师真是适合小马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小马爸据理力争潸然泪下的最后结果是——将小马爸此月的1000元麻将费缩减为500元。

由此可以看出来又上班又兼职家庭妇男的小马爸是个两卡上交的好爸爸，但小马妈才是家庭的风向标，撑了半边天后顺便把男人的半边天也抢走了的成功女白领。

饭饱，然后还得被小马呼来喝去做这做那。晚上8点多我们跑出去疯玩时，她才有时间出来吃了点剩饭剩菜，用毛巾擦了擦被烟熏得又灰又软的衣领。还得再三向小马道歉，因为她忘了预订抢手的冰淇淋慕斯蛋糕，因此拎回来的是普通的奶油蛋糕。

你看，我本来想说中学的，说着说着扯这么远，真是不好意思。

小马带着看不出丝毫期待的表情说，她也很想去东外师的，因为那里是寄宿学校，去了就可以不用父母管了，她早不想让父母管了。

说实话看小马那“冰美人”般的脸，鬼才相信这番话是掏心窝子。不过最后一句话真实度却很高，众多青春期或伪青春期的少年都有离开父母的共同呼声。她说这番话的缘由则是作为她好姐们儿兼心眼儿活泛之王的我连蒙带猜得出来的——以小马的性格，她的理想初中十有八九是直升碧波中学，而一贯温柔娴淑的小马妈这次是发了狠话：必考东外师！小马不可能不和她妈杠起来，而经过史上失传的一段母女斗争后，结果是小马极罕见地服从了她妈。服从归服从，生气归生气。因此我的结论是小马以上的语言不过是赌气而为之。

我也曾想过要不就直升碧波吧，小徐小张她们共同的选择都是碧波中学。简单方便实用，主要是便宜。九年制义务教育再加上富庶的苏州政府，学校连学杂费都免了。

但像我理想的中学——立达这样的民办中学，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俺这儿是私立的，学杂费是一应俱全，凡是能收费的地方我们都不遗余力地挖掘出来了，俺就是这样牛气哄哄！

办法，谁让人家是苏州市排名第一的初中呢，何况又在排名第一的苏州市高中名下，更给那些莘莘学子们指出了一条光明的前途。于是为了儿女凤凰涅槃，家长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凑齐高昂的学费——不过您可等等，立达的入学考试是一道天人相隔的屏障，如果孩子没通过，你就是想砸锅卖铁也没机会。

班上几个成绩好的都报了振华，苏州市排名第二的初中。之所以不愿意到立达斗胆一试，是因为苏州市排名前五的中学同日面试，没法一起报名。鱼和熊掌和鹿茸和燕窝和鲍鱼，五样美食只可择一。打个比方说，我屁颠屁颠地跑去立达面试，结果被无情地刷了下来，其他四所中学我也都无缘染指，只能黯然回校等待碧波中学的通知书了。也就是说，鱼没了，熊掌鹿茸燕窝鲍鱼就统统的没了。大概他们也很喜欢曹雪芹的《红楼梦》，联合起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会制出一张“护学符”，内容例如“立达最通达，振华也不差，草桥星海和平江，个个名头大”等等。

于是我就去考了。

说实话8号报名的前几天我还在南京旅游，回来之后就高烧不止，吊了两天水。我一直很奇怪这是否是劫数？因为我感冒从来不发烧，而上一次吊水的年龄是两岁半。

我一直比较信佛，因此坚定不移地认为此乃劫数，好在我吉人天相洪福齐天，每每能逢凶化遇难呈祥（自己这么说自己，脸皮真够厚的……），尽管发挥失常仍然打擦边球进了立达。立达考核的三项指标要求至少两个A一个B+，而本姑娘则一个A+，一个A，一个B+，从及格线上划了过去。

就这样进了自己的理想初中。

于是想起当初为了了解它，某天傍晚我和爸妈跑到立达门口，透过大门的铁栅栏勘测地形，多少有一些做贼心虚的紧张感。

现在松了口气，可以顺理成章地在立达校园里逛，不用担心这校园的任一处角落会被三年的时光漏掉。

人闲下来之后就喜欢没事找事。8月份碧波小学——当然是我在苏州的母校——开展迎战9月分班考试的补充学习，时间是10天，于是几乎全校同学都倾巢而出整天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做着一张又一张的卷子。由于时间问题我成了极少数的漏网之鱼，按理说我理由充分呐，又不是我自己不来上，计划已经排满了，空不出档期啦！饶是如此，敬爱的班主任还为这事大为光火，许是因为我们班有8个同学都不来上，人数已经超过上面下达的指标吧。于是班主任煞费苦心挨个请喝下午茶，狠挖深挖思想问题，最后将不来参加此项学习的人数压缩到3人。

吃包喝不算，最后还组织去无锡玩。更何况大部分同学都直升碧波，9月份那场分班考试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重要。想到这里我暗松一口气，还好还好，立达分班是靠电脑抽取号码，不用来场该死的分班考试。

假期里闲得无聊于是我某天下午带着送给小马的兰花串、白玉兰等礼物闯进了碧波，小马看到我激动得上下左右都不分了，抱得我气都喘不过来。我还来不及把礼物拿出来就被她拉进教室，指着一堆试卷大发牢骚然后满脸希望地看着我，问我后面的应用题该怎么做。

趁她上课的时候，我出去买了一袋KFC，下课时请小马小徐和小柳改善伙食。反正我的一贯宗旨就是——我辛辛苦苦写文章挣来的钱总不能一直放在口袋里等待通货膨胀，最后一文不值成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吧。

这个辛苦的学习活动分一营二营三营四营五营，五营最好，四营其次，依此类推。我看见曾经也很要好的小翁坐在一营的教室里使劲向我挥手，突然就很心酸。人本来是没有贵贱之分的，但是这个活动却残酷地分出了等级。昔日同窗被割离，散落在各个教室的角角落落。我说，分什么营，害我找人找得辛苦。于是大家都笑，我也笑。

临走的时候一群女生都来送我，小翁说你明天还来吗？

我说不来了，不会再来了。

然后我说再见，结果再见说了几十遍也没走成。小马说，你是不是想赖着不走好蹭饭呐？说这么多遍再见还不走呢。

我说赶我走啦？我真走的时候你们也可以使劲说再见嘛。

我下楼了，她们仍然趴在栏杆边说再见。

我说，你们说的再见比我还多呐，够了够了，都回去上课吧！

然后我扭头继续走，听见人群散开，然后是小马熟悉的声音：“小曹再见再见再见……”

于是我忍住不哭。

关于中学，小马曾经说过，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应该再赖一年。

我说不是的吧，赖完一年又想再赖一年，然后又想再赖一年……

小马反问说那你愿不愿意赖一年呢？

我笑着点头说，当然，我舍不得你呀！

关于中学，我只知道我要和我的好姐们儿分开了。并且是笑着分开的。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