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风吹麦苗的丰收声,也带来了麦穗暖暖的香甜。田间的小路上,大大小小的坑就像是一片小小丘陵。一切都还在,只是少了爹的单车车轮在土路上压过的痕迹和清脆的铃铛声。
村里的孩子从没见过什么交通工具,包括大人们也没见过,整个村里的人谁都没进过城,每次都是菜贩子到村边来收菜,村里人也最多只走过这么远。
那天,放学正往家走,听见人们边走边兴奋地喊:“雪儿她爹买自行车啦!快去瞧瞧啊!”爹买自行车了?花那冤枉钱干啥!?说罢,我也便随着人群去了。爹真的买了辆自行车,旧的,二手货。爹跨了车,不熟练地蹬着脚踏,车把来回摇晃,村里人看着爹骑车的滑稽样,哈哈地笑着。
爹操着“危险”的车技,带我回家。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坐车,差点儿掉了下去。到家后,我埋怨爹:“你咋买这东西?村里能有几步路?”爹脸上略带忧伤,平静地说道:“雪儿,你娘走的早,爹是个粗人,干不了细活儿。你瞧你脚上的布鞋,都烂成啥样了?!爹买个自行车,天天送你上学,鞋就磨不破了。”爹慈祥地笑着。我低头看看脚上鞋——夏天又有了凉鞋,全是洞,大拇指还露在外面呢!我和爹都笑了。
以后,除了风吹麦苗的声音,和树上小鸟的叽叽声,又多了自行车在土路上颠簸的声音,还有和小鸟比“歌喉”的清脆的铃铛声。村里人见了我都报以羡慕的眼光,我则回敬以骄傲、自豪的微笑。到了学校,我总是要再听一下铃铛声,才肯离开。爹笑着目送我跑进教室。
麦穗的香甜清新扑鼻,我习惯地站在路边等爹,悦耳的铃铛声随风雨而至,我高兴地跳上自行车,后坐上,有我幸福的喜悦。爹说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雪儿,你想要娘吗?”“想要。”爹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他怕我不愿意,但这次,他理解错了。“那爹给你找个后娘行不?你看那个……”“除了亲娘我谁也不要!”没等爹说完,我便按奈不住心情,释放出来,跳下车肚独自跑回了家。
休息日,我起得晚。屋里、院里都不见爹的影子。“婶儿,见我爹了吗?”“像是相亲去了。”相亲?爹真的要找后娘?都十年了,为什么爹现在才找?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
午饭前,爹回来了,只是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爹笑着说:“这是林姨,快叫‘阿姨好’!”我瞥了一眼那女人,长得挺标致的。我冷冷的说了声“阿姨好。”那女人的回答却暖如夏日。见此状,爹把那女人请进屋,我则坐在院里玩弄着麦穗。
饭后,已是晌午。爹送走了那女人,问我:“林姨——还行吧?”“人挺好的,随你的便吧。”我用干枝编着竹筐,面无表情。爹也没再说什么进屋了。
几天后,家里一片红,包括那辆自行车,此时也披上红装,格外醒目。因为爹要骑着它,起迎娶新娘。
此时,村里很是热闹。不知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都欢送着爹的新婚路。我刚站在门口,第一次看着爹骑着空车远去,接回另一个女人,后坐上,多了张陌生的脸。两行泪从脸颊滑落到林姨缝的新鞋上,声音震的难受。
随着敲锣声,两张绯红的脸映入我的眼帘。身后,太阳也显出害羞的红。婚礼没有多隆重,拜了天地和村里人就“入洞房”了。自行车孤单的停靠在一边,我坐在后坐上,想着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了。
爹不再骑自行车送我上学,因为有林姨给我缝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