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独自哭泣,努力不发出声音,我明白眼泪只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我却忍不住泪水流落。
那年我七岁。
一
想起刚才同学的嘲笑,我好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宽额头的笨蛋!
同学都这么叫我,只是因为我比常人要宽的额头。我曾经想过反抗,但一切却化作了徒劳。我能做的只有哭,仅此而已。
我听到有人走过来,我知道他们只会走过,无视我的存在。
但是我却错了。
她停在我的面前,撩起我的刘海。
你总被人叫宽额头啊。她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努力回避她的目光,我不愿让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春野樱。
我回答得很轻,我知道她也该走了,愚弄我也应该愚弄够了。
你应该回答得更响亮一点嘛!你之所以会被大家这么叫也是因为你总是用刘海遮住额头。她蹲下身,我看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这样好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再到这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她说完就跑开了,我抬起头,远远的望着她的身影,在她走出几步后又突然转过身。
还有,我叫山中井野。
第二天,井野笑着把一条红色的丝带在我的头上系成一朵漂亮的花。其实小樱还是蛮可爱的嘛!她满意的打量我。
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井野看着我,在夕阳的照射下,她的笑是如此的灿烂。
就这样,井野成了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童年里我最好的朋友。
井野是个很开朗的女孩,为了让我变得快乐,她时常带我一起去玩,然后把我介绍给其他的孩子。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后来我真的变了,变得像她一样的开朗。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的眼中有着和井野一样自信的光芒。
但我明白,我仅仅是变得开朗而已,我内心深处的自卑却一点没变。
二
学校里要开插花课了,在别的女孩来这或许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只有我知道那个不懂得插花的女孩这次又要出丑了,只是为了那些不优美的花。
我选择了很多漂亮的花,但当他们全部汇集在我的手中,我才发现他们是多么的杂乱无章。
井野,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井野笑着坐在我旁边跟我开玩笑,你的名字就是花的意思,为什么你却不懂得插花呢?
知道吗,首先在你选定主花的时候应该选比较明艳的花就像那些皱菊,他们可是秋天里最美的花。
然后别的花一定不要太张扬,他们是在衬托而不是夺主花的风头,就吓你手中的兰草正好可以用来陪衬皱菊。
看着手中的兰草,我想起刚才,当那些坏孩子抢我的花而让我哭出来的时候,井野却毫无畏惧的保护我,直到把他们赶走。我只能在一旁哭就像一个局外人,而井野却开心得像我摆出一幅胜利的姿势……
井野总是那么优秀那么可爱,什么都知道,但我却正好相反,除了哭还是哭,没完没了地哭包!
或许井野就是皱菊,而我只配做那些兰草吧。
我说得很轻,但井野还是听见了。
对了,井野,我一直想问你,我用手轻轻的抚摸那些兰草,当初你为什么要送我那条丝带?
这个啊,是因为,井野抬起头,黑丝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波光。
因为小樱你还只是一个花蕾呀!她用手轻抚着皱菊的花蕾。
同样是花,只是有些开得比较晚,在他们还花蕾的时候,谁会知道他们将来会长成什么样,但如果在他们还是花蕾的时候就枯萎了,不是很可惜吗?
因为也许她会是一朵比皱菊更美丽的花。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井野灿烂的笑脸,泪水涌出了我的眼眶。
那一刻,我突然懂得了一句话:
一个人当她一直不被人认可时,那第一个认可她的人,就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三
转眼间,学校要放假了,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给我们进行了体检。
我很快通过了所有检查,我手中的健康表上也写满了正常。
但我身后的井野却很久没有出来,我一直在门外等,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直到我耗尽了耐心。
终于井野出来了,但是在医生的陪同下,我听到医生轻轻地对井野说。
让你的父母带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吧!
我们都毫不在意,甚至在下午井野去医院前,我们还在一起打闹。
我笑着说再见,我看见井野的手在不停的向我挥动,我知道过了下午她就会回来,而且很快。
回忆着井野走时对我说的话,我不由露出了笑。
但是我却错了。
我一直守在她离时的那个路口,静静地等待,但一直等到天黑井野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依旧去等,我相信只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才没有及时回家。
从上午到下午,整整一天,我都在等候,但井野却始终没有出现。
别去等了,她来不了了。母亲说。
为什么,她答应过我的!我顽固的反驳。
因为,母亲欲言又止,井野病了,生了一场的病。
但是病总会好呀!我一定要去等她,我不希望她会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我依旧去等,在7岁的我认为,病都是一样的,都会好的。
四
早上,我家门口一直有搬家的卡车经过,我看到那些满载着家具的车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井野的家。
难道,井野回来了?!
我冲出门沿着卡车的方向追去,片片黄叶在我面前飞舞随即这绽出一片的金黄。
尽管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尽管匆忙得我连外套都没有穿,但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我不知道那包围着我的热量是不是井野给我的。
井野家门口早已站满了人,我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却只有一个陌生的叔叔在指挥其他人搬运家具而已。
叔叔,这不是井野的家吗?
是呀,不过原来的主人已经搬走了。那个男人回答我,那家人把房子卖给了我们,现在这里是我的家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买房子?我感到自己有点头晕。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说,只是听说他们急着用钱给他们的女儿治病。
看着他,我突然感到忧伤。
井野,她走了吗?
我问自己,不会的,井野她一定会回来的,她答应过我的!
不知是清晨饮冷的风钻进了我的眼眶,还是最初的阳光留在了我的眼中,让我突然感到眼前一片的模糊,就像从井野离去的那一天起,各在我们之间的迷雾。
我试图驱散那覆盖在我瞳孔上的薄雾,但似乎一切都在瞬间化作了徒劳。
井野,告诉我呀!你还会回来,对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回去的路好像一下变得好长,仿若我突然感到寒冷。
几片黄叶从我眼前飞过,随即绽出一片的金黄,但此刻总是代表坚强的金黄却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天晚上,我独自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长椅上流泪,为井野,也为我,尽管我答应过她,再也不流泪。
五
光阴似箭,弹指间,已经过去了7年。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了,毕竟我长大了。
我总是喜欢在院子里种满皱菊,等到秋天去收获那满地的金黄。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皱菊,只有我明白那些花里的故事究竟有多少。
为了纪念那个人,那个说我想花蕾的人。
我始终记得她离开时对我说的话:
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陪你去看满山的皱菊。
但是井野却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连音讯都没有。她就像风一样,在7年前的那一天突然离开了。
每当我走过那个路口,我总是忍不住要回头,我相信如果她的病好了,如果她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她一定会在那里等我。
小樱你还只是一个花蕾呀!同样是花,只是有些开得比较晚,在他们还花蕾的时候,谁会知道他们将来会长成什么样,但如果在他们还是花蕾的时候就枯萎了,不是很可惜吗?因为也许她会是一朵比皱菊更美丽的花。
你知道吗,井野?也许这只是你无意间说的话,但我一直相信它,相信我就是你说得花蕾,所以我才努力绽放,等待回来得你会看到我的光彩。
再见了,井野,或许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但我依然相信你,相信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